目送崔府的車馬遠去,鳳清忽的想起良王的話來。
“以崔小姐的出身教養,跌了跤,吃了虧,自有她讨要回來的辦法。太子要的是鹬蚌相争,讓崔謝兩家于此中消耗,如此更益于登基後的各處安排。至于,是否當真會傷了哪個……不過是些小女兒家的争風吃醋,算得上什麼意思。”
對面的小丫頭笑意滿滿,對今日被安排的一切絲毫不覺。
鳳清隻有暗暗長歎。他從袖中摸出張精緻拜帖,笑道:“謝妹妹做的邀帖好生雅緻,我瞧着甚是喜歡。不如今秋生辰為我也做一次?我得空将單子列給你,到時自有重謝。”
謝從安卻已經收起了笑臉,趴在桌上,懶洋洋的看着他,不答話。
鳳清便開始認真的與她擺些好處,想哄她答應。
王曦将那帖子接了過去,擺弄着細看。
是張顔色特别的信箋,水墨暈染的青,凸浮着精緻的灰白雲紋。樣子普通,卻又知道費了不少功夫心意,的确精緻的很。上頭用蠅頭小楷寫着兩句詩文:“且将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冠禮安排在謝府?”王曦挑眉,“這荷風小宴又是什麼?”
聽到用心之處被人提及,謝從安眉眼彎彎,吃吃的笑了起來,“怎麼你一副沒見過這帖子的模樣?是最近都不在府上嗎?”
王曦一眼瞥來,又去看一旁盯着自己手中拜帖的鄭和宜,故意轉向鳳清道:“荷風小築可是你提過的那間房舍?”
“正是此地。”鳳清點頭,“我正要問謝妹妹呢。城南地界的荷風小築可謂是風頭無兩。自從有了關于它的傳聞,多少人都在猜是哪家大人買了來藏嬌的,哪知竟是你謝氏府邸。不過也對,那般的手筆,除了你謝氏應也無人配得上了。”
謝從安聽了,嗤笑一聲坐起身來:“這長安城外多少土地,可不是我想要便就是姓謝了。”說着将拜帖拿回,遞與了身旁的鄭和宜,“隻慣說: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既是成人禮,自然要放開了醉一場才好。所以我将這正禮設在了侯府。荷風小築裡安排的都是些酒水宴席。所求不多,隻待你們這群狐朋狗友日後兩鬓如雪,遙想當年之時,能就此經曆感慨一番,這心意便是值得了。”
謝從安邊說邊搖頭晃腦,好不得意。
“心意動人,卻不知為何酸得人倒牙。”鳳清有意取笑她,見她瞪過來,又故意道:“你那賓客單子上究竟都安排了誰?我聽說李璟也收到了拜帖。怎得如今你與他也算一路朋友了?”
“他能拿到,還不是承了你的面子?”謝從安瞪着他,擺出一副兇狠模樣,“是欺負我新入朝便什麼都不懂麼?”
鳳清被她那模樣逗的大笑,“不與你論這個,我當真有事要問你。”
他将話折開,提起另一事來:“房斌前些日子托我打聽荷風小築的主人。這小子自幼跟了祖母在南境長大,對江南風麗最是喜歡,一心想要将這處地方買下。你可有意出手?”
謝從安哼了一聲,抱臂冷笑,“你這烏衣衛統領做了這麼多年,怎得連這點消息都不清楚?那荷風小築是綠珠夫人的産業。我不過因緣際會與她見過幾面,借她的園子給你們玩樂罷了。”
鳳清還欲再說什麼,又被她擺手截斷後話:“隻因這東主仰慕瑾瑜公子,知道是他的成人大禮,所以才答應借給我行事。鳳清哥哥萬不要提什麼替人引薦的話。房斌是哪個我不清楚。我謝氏向來自傲,不知道的人想也就不必去特意認識了。”
鳳清惹得她當衆如此,後悔不疊,連連擺手,環顧四周後才壓低嗓音道:“謝妹妹,房斌是兵部尚書房大人的兒子,雖說纨绔,卻也在長安城的三教九流中混的頗有些名堂。此處人多嘴雜,你又何苦得罪。往後還是小心,有些事非,莫惹也罷。”
謝從安聞言撇嘴,隻做要哭,“你烏衣衛都要殺我,我還有什麼好怕。”那模樣賴皮又委屈,一時間倒叫鳳清不知該如何是好。
旁邊的王曦一直沉默,隻坐了一陣便起身告辭。
謝從安正因為方才躲了他,一直心虛留意着,一來二往間,倒察覺出這人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等鳳清将人送走回來,望着窗外舒了口氣道:“看來甯王府今年的節過的不甚好。”
謝從安跟着探頭望向窗外,瞧見樓下那人剛好翻身上馬,漸行漸遠,不自覺地跟着舒了口氣。
“他如何知道我們會在這裡?還有那個崔慕青……”話到此處她忽覺不對,将茶盞轉向鳳清處道:“可是你故意将人喚來的?”
身旁卻将她手臂壓回,示意她看向對街一處。
滿街燈火将天空趁的暗淡,并無幾粒星子。謝從安不明所以,才要再問,卻見鳳清朝一處揚了揚下巴。
探身再瞧,遠處一棟藏在各色旌旗後的二層小樓映入眼簾。
“胡醫杏林?年節之下,怎會有這時候去瞧大夫的?”謝從安目露驚訝,“可是甯王府上有誰不妥?”
“謝妹妹該問的是,怎會那麼巧,尚書府與甯王府都有人不妥。”鳳清笑了笑。
謝從安啜了口茶,有些出神,“鳳清哥哥玲珑心眼。你們這些政士果然是慣于捕風捉影,玩弄人心。”
鳳清摸了摸鼻子,将四周掃看了一回後又佯裝神秘道:“前夜晉王府小宴,請了甯王與崔尚書。隻說是有幾個舞姬伺機下藥,被關進了大牢。”
謝從安被嗆的咳嗽連連,淚汪汪的抹着臉道:“難不成就他二人中招?别人難道就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