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安朝他伸出手,想說話,奈何卻字不成句,泣不成聲。
這次回來,王曦幾次見她這般傷心,心疼之外,終于明白了自己錯過了什麼。
他将她抱在懷裡,輕聲細語的哄着。
謝從安發狠的将情緒壓住,退開後拍了拍臉,用力呼吸幾次,擠出個笑臉。
“我懂。我都懂。”
她壓住哭意,使勁兒抱住發抖的自己:“我們都不是自以為的那種人。不如放手。再拖下去也不過還是同一個結果。”
護在她身後的手慢慢僵住。在她刻意避開的視線中,那雙桃花眼中漸漸有了水光。
煙火漸沒。方才的漫天絢爛已成過往,隻剩下竹台那處還幽幽亮着。方才的婉轉長音依舊在空闊的天地中回轉。
“若你此次是為我回來的,當知你我已沒有往後了。”
謝從安無力去笑,也不想再哭。
能夠真的明白王曦的心,也算能對前身有個交代。
他們兩個人的情意與王家和謝氏無關。世事多無奈,人生豈能盡如人意。
現在的她,不是有着一腔孤勇追尋真愛的謝跋扈;也無法堅定自己,拼盡一切,與眼前人共同抗争命運。
她很慫。
“我們無法與世事相抗。”她斟酌着講出心底的話:“你放不下王家,我也抛不下謝氏。不如……就這樣放過彼此。”
泛紅的桃花眼中,最後一點光亮也随着她的話語熄滅。
煙火已逝,歌聲已遠,皮影孤零零的貼在白幕上,一切都失了方才的精彩鮮活。
沉默中,整個世界的細微聲響都被無限放大,嘈雜不安一如此刻的心跳。
情緒終于被收理整齊,兩人也都平靜下來。
王曦沉沉開口,嗓音嘶啞難聽:“那好。我來跟你談一談良王。”
*
細白的雪花長瓷盤中擺着一個個瓷勺。勺中簇簇晶瑩碎粒頂着一層輕薄白霜。
鳳清見顔子骞對着那盤子琢磨了半晌,笑問道:“顔公子可是看出了什麼名堂?”
顔子骞道:“我在想這是什麼味道。”
鳳清失笑,拿起遞給他,“嘗嘗不就知道了。”
顔子骞卻認真解釋道:“這果子本也不多見,難得他們尋來了許多與之相似卻又不一樣的。我方才去廚房裡問過,這些鮮果買來後都需提前腌制。你瞧這顔色,乍看之下仿佛沒什麼,細看卻都不大相同,可不是用了好些心思在裡頭。”說着拿起一個舉至燈下。
光亮透過,仿佛一堆形狀優美的珠玉,讓人驚歎造物之美。
見顔子骞對着個勺子犯傻,鳳清心覺得好笑。
恰好烏娘過來行禮,“公子可是對這吃食有什麼……”
鳳清笑着擺手,“他隻是有些好奇。”
烏娘道:“這是拿蜂蜜腌漬的苦柚蜜桔和酸檸果。将果肉剝出後撒了細篩的梅子糖霜。因今日前頭擺了火鍋,怕各位貴人一時貪心上火,所以才備下這個用以開胃解膩。苦柚雖好卻難入口,小姐說這樣能吃的好些。”
顔子骞聽得仔細,吃了一勺還想去拿,烏娘便悉心叮囑道:“這道小食味道雖好卻不可多食,小姐說甜膩之物吃多了對身體亦有損傷。”
鳳清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你家小姐自然最懂養生。”
烏娘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跟着笑了,神秘兮兮的對兩人道:“這點心,小姐說叫初戀。”
正逢顔子骞一勺入口,眉頭一皺,随即又舒展開來,“入口為甜,再品甜中透酸,後有苦味纏綿,唇齒之間卻皆是果香。好一個初戀。”
鳳清聽了也取了一勺。
三人隻顧着研究,未留意前頭有個玄衣人正行過來,引起不小的動靜。
來人身姿傾長,一身繁複的金色紋路在燭光映照下華麗耀眼,手持一柄碧箫,姿态風流潇灑。周圍有認出了的便紛紛上前行禮。
良王仍是一貫的神色慵懶,擺弄着手上玉箫,往各桌的碟子掃看一番,不鹹不淡的贊了句“心思妙極”,又問道:“曦兒哪裡去了?這般的熱鬧,半個長安城的人都來了,怎麼獨不見他?”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無人答話,倒是鄭和宜接過話來:“今日來客衆多,想是世子爺在哪處遊玩,不願驚動,亦或是有事耽擱了,未能前來也未可知。”
良王嘴角噙笑,擡起眼皮,朝剛剛過來的鳳清處掃了一眼:“本王遲了,應當罰酒。我聽說這裡有個叫火鍋的,不如試試。”
烏娘領命帶路。一行人便尾随其後,到了另一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