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傳來呼啦一聲,似有有東西倒地,還雜着瓷器碎裂的聲響。小姐的聲音正清清楚楚從門縫中傳過來:“要死就自己去死,為何要拉上謝家!可是我謝從安上輩子欠了你!”
還有小丫頭的抽泣混在裡頭,聽起來已經是亂套了。
茗煙心内忐忑,眼神不斷飄去看公子的表情。
忽然脆利的一聲響,将他吓了一跳,跟着又砸了什麼,碎得徹底,一聲怒吼崩出來:“都給我滾出去!”将茗煙吓得雙目緊閉,再也不敢看了。
丫頭們被趕出來的腳步和啜泣漸漸朝着院子外頭散了。可惜也隻靜了半晌,就又傳來一句讓人心驚肉跳的話:“韓瞻宇,你今日再不将話說清楚,我便命人将你打死,拖出去丢在亂葬崗!”
冰冷的語氣卻比着方才已平複許多,但是話說的依舊可怕。茗煙還是被吓得抓緊了袖口,站在那哆嗦着直晃神。
鄭和宜站起身來,被他一把拖住,“不能去。公子,不能去。”
茗煙的眼裡全是焦急。
在謝府這些年,他見過的被打死的下人也不隻一二。雖說這位小姐近一年來轉了性子,對公子又十分的看重,但這盛怒之下,誰又能說的準,他還是不能放公子冒險。
可惜鄭和宜不知他這一肚皮的計較,不顧攔阻,掀起珠簾推門而入。
入目便是一片狼藉。
屋中桌椅木櫃都翻倒在地,其中夾雜着爛瓷碎玉,還纏絆着墜裂的幔帳鲛绡。
再往前走,隻見一霞衣美人婷婷玉立。
少女的發髻綴滿桃花,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模樣。玉面杏眼,唇頰绯紅。雖是盛怒難掩,卻似怒放的花,美麗灼目,明豔動人。
她手中抓着一柄宮燈,正要沖面前跪着的人砸下去。
鄭和宜幾步上前接過,跟着望來的杏眼中透着森森冷意,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心中一澀,他似是被火燙到一般,瞬間縮回了手。
謝從安别過臉道:“你先回去。”沙啞的嗓音透着疲憊。被信任之人欺騙的她此時無力言說。
偷溜進來的茗煙趁機将鄭和宜拖了回去。
珠簾門合上之前,鄭和宜再看了一眼跪地那人。
身上的外袍松松披着,低着的頭看似在悔過,嘴角卻分明挂着詭異的笑。
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麼?
*
幾日後。
清晨破曉。
府裡才剛有了些人迹響動,前頭就來報說有不速之客。
此人直闖花廳,還要沖入後院,好在被人攔在廊下堵了回去。
鄭和宜聞訊匆匆趕來,一入花廳便見顔家公子急的在原地打轉。
“子骞兄,你這是……有何急事到訪?”
顔子骞一臉焦急的湊近,“昨夜我與人在外頭喝酒吟詩,聽到了幾句流言……你,你這幾日可曾出過門?可聽說了外頭流傳的那些消息?”
少見這位知書達禮之人有如此形狀,鄭和宜示意他落座再談,“有勞子骞兄慢慢說來。”
顔子骞見他如此,愈發的焦躁不安,竟用力将他拽過,嗓音壓得不能再低:“外頭傳說,甯王與崔尚書兩人在晉王府中毒是謝小姐做的!”
鄭和宜兀的一驚,對面的人卻還在焦急碎念:“據說是她知道了兩位喜好甜食,特意安排廚子送進了晉王府,目的就是要陷害晉王!”
“子骞兄。”鄭和宜眸色一沉,開口道:“此事我已知曉。不如,你先回去。”
話音未落,又聽一陣喧鬧傳入,有人喊着什麼,廳内忽然滾入一個衣衫不整的人,伸手來扯兩人衣袍。
慌亂之中,顔子骞隻聽出一句“公子快跑”,便扯了身旁的人要往外走。鄭和宜卻已認出腳下是茗煙,反手将他拽了回來,彎下腰要去扶茗煙起身。
後院已經湧進一衆拿着棍子竹杖的家仆,個個的兇神惡煞,二話不說便又将茗煙按回去痛揍起來。
哭喊的救命聲中,鄭和宜難得動容。
他上前命人住手,奈何這群人打得起勁,根本不予理會。
眼見茗煙已滿臉是血,顔子骞隻好也上前幫襯喊道:“鄭公子師承珂甲子,勸你們還是聽話收手,莫做傻事。”
那幾個外圍叫好的瞧見鄭和宜右手一直按在腰間,頓時心虛啞言,退卻幾步。畢竟成人禮上小姐送了寶劍,這位大抵是真的會武。
起哄的聲勢小了,打人的也都漸漸住了手。
逃過一劫的茗煙,爬到鄭和宜腳邊哭訴道:“韓公子中了毒,危在旦夕,已昏迷了一夜了。”說罷又低聲快速的迸出一句:“公子快走,咱們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