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能全憑着自己琢磨道:“聖主英明。臣女隻是個小小女子,如此實屬無可奈何。”正說着,忽然覺察不對,擡頭就見胡邡一臉震驚。
“滾,你給朕滾出去!”他身側的皇帝怒急推桌,可惜那黃金桌案紋絲不動。這一下更是逼出了老頭的怒氣,一把将上頭的東西全掀了下來。
折子書卷水果毛筆,不論什麼,抓着就扔,甚至就直接砸在了謝從安身上。
謝從安極其聽話的連滾帶爬,直出了大帳好遠才敢停下來喘氣。
山澗裡此時起了些風,營地的窗帳彩旗紛紛揚起,像是要幫着她躲藏。謝從安停靠在一間帳篷之外,急迫的喘着氣。
方才的雷霆之怒震散了心頭盤桓了幾日的疑雲,将她所有不安都暴露在外。
營地裡這幾日見到的不合常理之處太多,雖不能具體分辨,有一點卻可以确定,此行圍獵并不簡單。
而那石洞,雖說的确是誤入,卻已脫不淨幹系了。
待呼吸平複,她轉身朝帝王大帳拜了拜,“今日犯上實非所願。您老人家往後還是少生些氣吧。”
*
良王見到的謝從安正立在鳳清的帳外發愣,額間一排細密的汗珠子看的人極不爽利,卻偏生不知去躲個陰涼。
他原想與她開個玩笑,走進了發現其面色不适,便也消了念頭。正欲問她在此作甚,卻聽對方幽幽歎了一句:“如此,便是從安對不住了。”
“什麼對不住?”他站住了腳。
身前人捂着心口跳開一步,回頭見了是他,慘白的面上瞬間硬扯出個笑來。
“正是要去尋殿下呢。”
“尋本王做什麼?”良王瞥一眼她身後的大帳,“難道不是來尋你的鳳清哥哥?”
謝從安恨不能将一腔真心挂在臉上,雙手合十的舉過頭頂道:“韓侍郎丢了,臣女想請鳳清哥哥幫手尋人,可惜他也不知去了哪處,便索性想着找殿下問一問。請殿下務必可憐臣女,借小女人手尋一尋我家侍郎吧。”
面對着那張認認真真的苦瓜臉,良王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挑了挑眉。
那神情像極了使壞時的王曦,謝從安一瞬間有些溜神。
“圍獵是四弟的事,管林場的是二哥,本王不過是個陪伴聖駕的閑差,哪有人手能借來幫你呢。”
按下方才的胡思亂想,謝從安臉上發僵,心裡發慌,磕巴着道:“……殿下與鳳清哥哥,形,關系,好。我便……我有,想着……”
良王站在原地滿眼是笑的望着她,像是十分耐心的等她将話整理成句。
她拿不定鳳清與這位王爺的關系究竟好到何種地步,幾回話都說不利索,最後索性豁出去了,匪裡匪氣的道:“你們混江湖的人不就是要為兄弟朋友兩肋插刀!不管是看在鳳清哥哥的面兒上還是晉王殿下的份兒上,幫我尋一尋侍郎又不是什麼難事!”
良王聽了笑着點頭,将手背過後頭,“既說不難,何不自己尋去?”
謝從安被他一噎,掐着腰的手也收了回來,頓時蔫兒了。
雖說她身負公職,卻沒有一個實在的手下,僅憑着自己,如何能把這麼大的圍場尋過來呢,更别提那獵場裡頭還不許女子擅入!
好在良王還是有良心,見她許久不說話便問道:“營地之中有這麼多的兵士和巡邏衛,怎麼還能弄丢了侍郎?你這話本王是不信的。”
謝從安心中一動,就坡下驢,“是臣女不對。殿下說的是,這麼多人看着,巡邏衛還日日巡查,人怎麼會丢呢。隻是這不可能之事竟然成了真,可見裡頭必然有些不一般的緣故,更何況還有聖主在此,尋起來必得多花一些心思。所以臣女這才特地來求殿下您高擡貴手,啊不,幫我一手。”
良王眸光一閃,似是被她故意的語氣逗笑,用玉箫搔了搔下巴道:“你倒與本王說說,這麼難的事,本王一無實權,二無人手,要怎麼幫你?”
謝從安在重生之後何時這樣求過人,此刻已着實的想哭了,頂着那張極難看的笑臉,雙手抱拳道:“逍遙王三殿下,良王爺大主子,您行行好,别逗我了,臣女方才還惹的聖上動怒,再不敢亂說胡話了。請殿下可憐可憐弱小吧。”
聽着她的胡言亂語,良王已樂不可支,又将玉箫收回身後,側過了耳朵:“謝小姐究竟做了什麼蠢事?不如細說與本王聽聽。”
謝從安瞬間眯了眯眼,卻仍苦笑着道:“臣女方才被皇上趕出了大帳。他老人家叫我滾。”
良王聽罷,擺弄着手中玉箫,望來的琥珀色眼瞳依舊是似笑非笑,卻不再有方才的快樂光芒。
謝從安趁機仔細端詳一陣。
眉目闊朗似青雲出岫,怎麼看都不像個壞人啊。
于是狠心再賭一把:“殿下不如猜猜,臣女是說了什麼話将聖主氣成這樣?”
良王瞥她一眼,笑的更加意味深長,“你且說說。”
謝從安緊緊的盯着他,将最後七字說的輕慢且長。隻可惜雲山易隐,琥珀色清,眉目疏朗,未起漣漪。
“最是無情帝王家。”
良王敲打着手掌複念一回,随即收起玉箫,回了四個字,“當真不妙。”
“謝小姐要記得,最近都别在父皇眼前出現,要不然真出了什麼岔子……相信你已經知道了,侯爺不在,這裡沒有人會救你。”
他把話說完便潇潇灑灑地徑直離去,留下一臉茫然,掙紮在追與不追之間的謝從安站在原地。
一連在老子和兒子之間賭錯了數回,此時的謝小姐已經沒了侯府千金的自信和鋒芒。
更别提滿身汗意将她心中怒火勾得隐隐要爆,索性便轉回帳中,寫了封求救信派人送去給禮部謝珩。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後一搏了。
謝珩的身份還未清楚。他究竟是誰的人,又是否會真的幫助自己,一切都仍是未知。
将信送去後,謝從安吩咐沐浴,又派了人去膳食所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