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安玩着軟鞭理也不理,還是晴兒接過話來:“夫人當真瞧不明白嗎?上頭有公侯之家的貴女,商賈府上的千金,無論哪個出身,配你兒子都綽綽有餘。小姐如今是要定了裳荷。你們尹家若将之前的口頭婚約抹過,自然還有更好的任你去選。”
尹夫人瞬間眉眼發亮,方才的虛弱頹喪散于無形,歡喜的難以自制。
雖說家中新喪,此時談論婚嫁于理不合,她卻怎麼也壓不下那一直翹起的唇角。
世态炎涼,人走燈滅。府上已經經曆了一場喪事,她帶着兒子還要考慮往後如何經營。顯兒隻知讀書,不事生産,若真能娶進個家世富足的姑娘,豈不是了了一樁心事。
尹夫人終于壓下喜悅,正色道:“當年亡夫收留裳荷姑娘,未存半點私心。至于童養媳這些也不過是平日裡的玩笑,不想竟讓家主當了真。”說着走下來去拉裳荷。
對方避無可避,被她抓在手裡。一旁坐着的謝從安都能覺察到裳荷的顫抖,十分同情的看去幾眼。
“你這姑娘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如今難得家主看重,想要栽培你,你便好好去做,也算為我尹家光耀門楣。來日就是我于九泉之下見了四郎,便也無愧于他的囑托。”
謝從安将軟鞭遞給晴兒,直接闡明目的:“既然如此,夫人就将裳荷的籍契交出來吧。”
尹夫人的臉色微變,卻不作聲。
謝從安抓着軟鞭的手便停在了原處,瞧着她又眯了眼道:“怎麼了?”
一見到那銀光閃閃的軟鞭,尹夫人忙又擠出難看的笑來:“快去将裳荷姑娘的籍契取來。”
婢女剛将東西取來,回到堂間就被一淄色長衫的蓄須老人攔住。老人查看完畢,又将它交予一旁皂色長袍的少年人。
那少年玉面細眼,生的别有風情,婢女竟對着他紅了臉。
忽然傳來一聲輕哼。
身旁的晴兒兩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三人,嘴巴嘟着,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謝從安忍不住無言輕笑。
少年取出另一張紙與老者嘀咕一陣,又朝一旁的衙衛招手。隻見那人捧着本冊子過來,又奉上筆墨。老人在其上勾勾畫畫,罷了又從懷中掏出個印蓋了上去。
少年這才上前将兩張紙交了過來。
“衙内的記錄都已消去,這廢棄之物便留給謝氏家主處置吧。”
“多謝。”謝從安眉眼一彎,接過便撕了粉碎。
裳荷驚道:“家主……可是改了我戶籍?”
謝從安歪頭沖她眨眼,謝又晴已湊過來恭喜道:“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裳荷回頭看了眼尹氏母子,心間百般滋味輪轉,“小姐怎會……”
“回去再說。”
謝從安笑了笑,轉身告辭,尹徽顯忽然出聲阻攔。
“家父被害一案尚未……”
“尹公子,”方縣丞輕咳一聲,“縣衙明日就會派人前來,必然會有所交代。”
尹徽顯卻仍不肯放過,又追問道:“縣丞大人可是說案子都查清楚了?殺我父親的究竟是何人?先前在下曾與衙役提及,家父在日常經營上與一位薛先生常有龃龉,可是他派人下的殺手?”
裳荷有些心虛,卻見謝從安百無聊賴的玩着頭發,根本不打算理會。
方才捧冊子的衙役上前叱道:“縣衙辦事自有縣衙的規矩。縣丞大人既說了明日會來傳你,你聽着便是。”
尹徽顯聽了竟還要發作,被一旁的管家快手攔下。
方縣丞朝謝從安那方看了一眼道:“最近的常平實不太平,一連出了幾件兇案,多虧謝家主幫手咱們才能快速堪破其中關鍵。今夜前來尹府,也是為着報答家主此恩,所以特意與些方便。若尹公子想要知道兇案進展,不如明日一早前來縣衙,咱們自會給出交待。”
自古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雖說常平縣衙算得清廉,可官威自在,平民怎敢造次。且先夫過世,家中的日子必然再比不得舊時威風,更無膽與官府結怨。
尹徽顯自幼被尹氏溺愛,不懂其中深淺,可這位老夫人豈能不明白,忙親自下來與方縣丞道歉。
“顯兒仁孝,卻不該如此心急,小心在大人面前失了分寸。還望縣丞看在先夫薄面上寬恕則個。至于這案子如何,我們母子明日自會到衙門領訓。”
尹徽顯還要多嘴,又被尹夫人訓斥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