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跳躍,映出裳荷眼中的水光。她已激動的心緒難甯。
謝從安卻是焦慮的無法安坐,取下了一支發簪,探身去挑燈花,“我是最不喜歡那些用聲名屙物勸着人一昧行善的。性命都要沒了,誰還管得上名聲啊。”說罷回頭又是一笑。
裳荷的淚水随着這些話就沒停過,臉上此時已是淚痕斑駁。謝從安瞧見,心裡忽然就塌軟了一方。
她輕輕歎了口氣,伸手過去,将裳荷握着的拳頭一指一指掰開,取出荊條,丢在了地上。
“從安想問姐姐一句:這離了管制,随心所欲做事的感覺如何?”
此刻的裳荷從未感覺到如此輕松。周身都是暖的,終于不用再時刻繃着,提防着所有,不用去反複思索自己是否又做錯了什麼,會不會讓誰失望。
她隻貪心的希望這舒适和溫暖可以留得再久一些。
那雙清澈的眼眸又映入眼底,“姐姐是否覺得,試着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也不錯?”
她又被這雙眼睛的主人看穿了。
裳荷輕輕問道:“家主……不要将我關入地牢嗎?”
“從安還有事相求,姐姐可能靜下心來聽我說說?”
裳荷意識過來,迅速閉眼調息平複情緒,跪整抱拳道:“家主有什麼吩咐,直說便是。”
謝從安眨了眨眼,伸手去拉她袖子,“姐姐不太信我。”
裳荷附身拜禮,“屬下不敢。”
謝從安坐直了身子,忽然長長歎了口氣,“姐姐如何才能對我卸下心防?”語氣中似有無奈,忽然變得嚴肅起來:“眼下三閣無主,都急需調整。金閣的去處我已有了安排。我想用影閣來換你的信索八隊,如何?”
“影閣這般重要,家主怎可托付與我!”裳荷驚歎。
“我信你,自然就托付于你。”謝從安笑了笑,
想起信索如今的模樣,裳荷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沉默之中,謝從安和盤托出。
“世人皆知謝氏危矣。不論最終是遁逃還是分别歸隐,三閣必散。如今,削弱其力是必然的結果。雖說爺爺生前已有規劃,但此番……我始料不及,可歎造化天定,好在此行遇見了你,才知道等着我的也不全然都是壞事。所以,我想你借機将影衛重新挑選一番。”
“家主要借着我的入主來加深影閣動蕩,篩選可信之人?”
“正是。”謝從安點頭,“依謝閣主所說,爺爺應當是曾命他整理過一份精衛名單。此物我會盡快找出,送來給你。至于影閣的将來如何,便全憑姐姐做主。”
裳荷抿緊雙唇,兩拳緊握。
謝從安看見又笑彎了眉眼,“從安未有壞心,隻因敬重同伴,所以不愛有什麼私藏的心思,說的話也多直接。姐姐若是覺得我小瞧了你,便請聽我解釋。其實一件事,做好做壞都不難,難得是達成所願。當然,若姐姐仍有其他顧慮,不妨也都一齊說了,咱們再商量便好。”
少女一直微微帶笑,又對自己的目的毫無掩飾,将所有的計較輕重都說得清楚直白。
面對這樣坦蕩的她,裳荷卻是心底一沉。
沉默了片刻後,她終于還是将話說出了口:家主…如此看重,裳荷隻怕承受不起。信索,畢竟已經徹底敗落了。”
謝從安并未吃驚,依舊笑道:“我說受得起,自然就受得起。若姐姐信我,不論信索如今怎樣,隻管交與我便是。謝氏如今在我手上,哪怕隻有一日,也要聽我的命令行事。即便是被我玩壞了,爺爺那裡我自會去領罪,眼下隻看你認不認我這個家主罷了。”說着又輕笑一聲,湊近了道:“影閣本就是要弱掉的。該留的留,該散的散。姐姐隻需記得:來去随意,順應自然。”
話到此處,裳荷終于明白過來。
這位家主,根本不是什麼糊塗草包。大智若愚四字之下,始終都剔透清明。
謝從安笑着再問一次:“姐姐可還需要時間再想想清楚?”
“不必。”
大夢終醒,裳荷朝謝從安恭敬的拜行。“裳荷今後全憑家主差遣,誓為謝氏盡忠。”
謝從安聞言拍手笑道:“恭喜姐姐,以後就要姓謝了呢。”
裳荷也終于露出了笑臉,“謝裳荷,聽起來不錯。”
“姐姐隻需将此事行妥,相信尹閣主泉下有知,亦會體諒你的難為之處。”
謝裳荷隐忍的又紅了雙眼,信誓旦旦道:“定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