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的傻丫頭,快去收拾行李吧。”
望着小丫頭抽噎着推門出去的背影,謝從安閉上眼默默念一句:
爺爺,請一定保佑我。
*
雨水浸潤的林間大道上,車馬辘辘,未曾停歇。天空散盡昨夜陰霾,一線金光由遠到近,緩緩劃出一片新天地。
如此漫長的一夜,終于要過去了。
歪靠在軟墊上的謝從安換了幾個姿勢都無法合眼。
自家的馬車裝的極好,空間寬闊,木闆中還夾了棉布隔音,趕起路來幾乎感覺不到颠簸。
因知道此番康州兇險,她将最後的六名貼身影衛全數帶了過來。侯府之内并未留人,幽蘭苑的安危便都托付給了鳳清。
然而這一路,各種始料未及之事,紛至沓來。被這些繁瑣所擾,她亦未能憂慮長安片刻,可惜如今在回程路上,長安城之事不得不去提前費些思量。
還不知道三司會審如何了。
連日積攢的疲憊,讓她連喚出影衛問上幾句的力氣都沒有。
信閣無主,賈殊暫代;裳荷入主影閣,少不得要清算假謝葑的勢力,若是不出意外,賈殊必然會觀望時機,趁亂推波助瀾。留下金閣在自己手中,是要方便調查謝元風的藥材經營,至于要來餘下的信索,便是為了在找到爺爺留下的那隊精衛之前有人可用。
康州之事并未完結,可惜收買信索的薛桂已經死了。
這條線索還能不能用……她家主的身份還能撐得多久……
思緒浮沉,謝從安起身喚停馬車,吩咐文房四寶備用。
謝又晴一面打着哈欠磨墨,一面去看她寫的什麼。
“怎麼才出發就寫信給裳荷姐姐?”
她邊問邊看,手中忽然停下,湊近再看一眼,驚叫起來:“賈殊竟然知道那個謝葑是假的?”
謝從安不理會她,匆匆寫罷,又換一張。
“主子,怎麼…又……寫……給賈子卿?這,是在幹什麼啊?”
未免她繼續聒噪,謝從安随口解釋幾句:“裳荷設計要殺的三人已去了二個,如今仍餘一個賈殊。我瞧着她對賈殊的恨意皆從尹羿而來。如今尹羿之死真相大白,她又被我轉去影閣做鎮,不知能撐上多久。我隻怕賈子卿轉換計策對她收買。裳荷雖懂些計策籌謀,卻比不得這人的惡毒,若她中了對方圈套,以身涉險,則影閣危矣。我實不知那位風光霁月的澹竹君子會将她教導到何種地步,所以不能賭一個結果,必須要讓裳荷盡快去查賈子卿私冊,逼他動手,弄清楚此人對她和尹羿的威脅,她便會清醒的多。我須得讓裳荷的恨意明确且牢固,才能确保後續的部署無憂。”
“主子是不打算要信閣了?”聽懂了背後意思的謝又晴驚呼一聲。
謝從安停筆冷笑,望了眼遠處飄着的幾朵鉛雲。“怎會不要。無數的眼睛都望着這裡,我若撒手,還不知他們會生出多少心思。”
“……不過,信閣最終自有歸處。”最後這句話說的難掩失落。
謝又晴面有掙紮,半信半疑的問道:“主子是最會心疼人的,怎會這樣對待裳荷姐姐?”
“心疼人?”
謝從安怔了怔,看着面前的信箋淡淡道:“她得以随心所欲,力證自己不負尹羿教導,我得以繼續維持康州之亂,引出石萬璃背後之人,換取我要的東西。如此兩全其美,有何不妥?”
“主子明知那個賈子卿曾在暗中做過手腳,對尹閣主陷害,卻又要讓裳荷姐姐去查這些傷心往事,豈不是,豈不是……”
謝從安看向欲言又止的小丫頭,歎了口氣,“若想成事,須得忍得下心。”說罷她閉上了酸澀的雙眼,再睜開時諷刺道:“小晴兒,你家主子從來都不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