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外頭送熱水進來,謝從安刻意避開了回答。
韓玉便也讓了出去。
許是這一日太耗心神,一入西廂,他倒頭便睡,被喚醒時,茗煙正在收起遮光的布簾,窗外已透出了不算清亮的天色。
“今日有雨?”
他枕着手臂,望着窗棂前那隻空蕩蕩的天青色細頸瓶,微微發怔。
“瞧着似是有雨的。”茗煙回頭應了一句。
謝彩帶人送進餐食,語氣帶着急迫:“侍郎快起身用飯。家主交代了要你多睡一會子,咱們沒剩下多少時間,要趕着過去刑部大堂了。”
“你主子人呢?”
茗煙與謝彩皆停下手裡,對看一眼,異口同聲道:“沒見着回來啊。”
韓玉知是誤會了,便又解釋一句:“我是說家主,我家夫人,她可醒了?今日的氣色瞧着如何?”
茗煙低頭服侍他穿衣,謝彩在一旁捧着腰帶,小聲嘀咕:“聽說家主昨晚就沐浴更衣去了祠堂。這會兒當是還未出來呢。”
韓玉面露驚色,“可曾讓人去看過了?送了食水不曾?”
謝彩被問的有些為難,小心翼翼道:“昨晚回來的人說,家主吩咐了不許靠近,更不許下頭亂傳亂說,不然就即刻拖出去打死。”
家主的命令自來不會有人膽敢違抗。如此重申,大抵還是為了震懾那些暫在府中借宿的族中親眷。
想起昨日花廳中那一番鬧騰,韓玉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那些人借着侯爺的葬禮從各地趕來,全都抱着不同的心思。就算順利的壓制了三房和五房那愛出風頭的兩大家子,也不知會不會再有别的事生出來。
想來想去還是不怎麼踏實,可他能幫的也的确有限,至于鄭和宜……
他歎了口氣,“你們等等親自送些食水過去。”
茗煙縮着腦袋,貓一般的未應。
韓玉瞧了出來,隻好再多交代幾句:“就說是你家公子走前囑咐的,說等她回來就要仔細的照料着,定要好生的歇息進食,不能傷了身體。”
茗煙總算明白過來,使勁兒點了點頭。
韓玉才要松一口氣,一旁謝彩又趁機狗腿:“侍郎安排的必然妥當。等等若是見了公子,還要叮囑他早些回來。咱們瞧着昨日,家主……有些恹恹的。”說着又睃一眼韓玉的神色,“當然,也是累的。”
“你也瞧出來了。”提起此事,韓玉又是一聲歎息,想了想又折回床邊,将昨夜塞在枕下的東西摸出來朝謝彩手裡一塞,“替你家公子收着。我怕等等再忘記了,日後又是一門官司。”
謝彩覺得手心略沉,低頭一看,是支女子發髻常見的珠花。
珍珠滾圓,由大漸小,攢成朵花的模樣。珠子顆顆瑩潤飽滿,光澤細膩,在日照之下,還透着隐隐的紫光。
他不大明白,忙遞去給身邊的茗煙。
韓玉擡手敲在他腦門上,沒好氣道:“是夫人的東西,昨日随了封信一起送來的,被我……落下了。今日想起來,便還是給你家公子收着吧。”
“怎麼不直接送還東廂給小姐呢?”茗煙不懂就問,當即被推了一把。
謝彩将珠花收入袖中,極為慎重的道:“小的明白了。侍郎請快些用飯,東西保證交到公子手裡,必不能忘。”
*
韓玉這一去,沒想到竟然到天黑都沒能回來。
因思及謝從安這個家主并未出席,他便事無巨細的派人來禀。出門不過一個時辰,光消息就送回來四五趟。
茗煙見不到家主,又不敢去祠堂,在幽蘭苑中急得是坐立難安,索性在東廂的門廊下倚門等着,中間實在餓的心慌,便去了趟廚房,回來就瞧見謝彩從東廂裡走出來,一臉的苦相。
謝彩一瞧見他,忙使起眼色,兩人就都往西廂走。茗煙趁着關門又瞄了眼對面。
也不像是要擺飯的架勢,不知小姐今日究竟出不出門。
“都這個時辰了,難道是連飯都不打算吃了?可是又跟誰生了氣?”
可惜謝彩從坐下就一言不發,聽了問話也隻是一昧的搖頭,茗煙看得莫名其妙。
“究竟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别讓我猜啊。”他來回來去的繞着謝彩發問,嘴裡全是抱怨,顯然是不得答案不罷休的。
謝彩似是想明白了,終于放棄了抵抗,老老實實開了口:“方才家主回來,進門就招我進去問話。早上你也知道,消息遞了多少,隻因不準進祠堂,一句都沒能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