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眸中有藏着的笑。
最近事事順遂,他頗有些忍不住的春風得意,更衣完畢便繞過了前廳,徑直入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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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在東宮見到七皇子,謝從安既是驚訝,又有釋然。就算是皇家子弟也總有幾個關系親密的,更何況兩人是同一個娘親呢。
多時未見,王郅還是那副陰郁的氣質。不知是不是因為兄長太過耀眼奪目的緣故。
好在王家的孩子皮囊都不錯,氣質也好,便不妨礙,也算不上讨厭,隻是相較于抱養的太子哥哥,七皇子跟溫柔大方的曹皇後不怎麼像。
謝從安言明來意,王郅睃她一眼,“你想要讓出爵位,也已經寫了折子,來找太子殿下做什麼?”
“我需要一個保證。”
“大膽!”
王郅當即站了起來,從頭到腳都寫滿緊張,“父皇都還未準的事情,誰能保證,誰又會給你保證。你這是大逆不道的謀逆之言,難道……”
“難道你想去告訴皇帝,我謝從安在東宮有謀逆之語?”
望着謝從安眸中的清淺笑意,王郅握緊了拳頭,有着無法言說的惱怒。
父皇多疑的心性世人皆知,此刻又時機敏感,若真被知道,恐怕就是将太子哥哥往絕路上逼。
“謝從安你這個奸詐小賊。”
“七皇子過獎了。”
謝從安輕輕拂了拂袖,趕走看不見的蚊蟲,“我隻需要太子幫忙安撫侯府,讓他們莫要生事。”
“我憑什麼幫你!”
若是再靠近些,王郅的拳頭隻怕就揮到了謝從安臉上了。
“就憑我會給你們想要的!”
謝從安收起笑臉道:“隻要許我自由行走,不加阻攔,謝氏家族三閣的勢力必會原封送上。”
謝氏的三閣,聽聞那可是父皇曾經動過心思的東西。
這句話成功引起了王郅的興趣,兩人間的氣氛終于緩和下來。
謝家雖然漸漸敗落,但是于商賈一道的勢力一直未有人能确切估算,所有的消息都隻是聽說。
前些年,也曾聽聞父皇計劃派人去探三閣虛實,不過後事如何無人清楚。
當日見到太子無視聖意與謝家親近時,他便猜測大概這位兄長是想要弄明白其中關鍵,尋找機會下手。
父皇也是因此才會對他放任吧。
“你要如何保證?”王郅琢磨着道。
謝從安遞出自己的玉牌,“你給我保證,就會有我的保證。”
王郅掃了一眼,嗤笑道:“一個死物而已。算不得保證。”
謝從安卻維持原樣,定定的望着他。
王郅睃她一眼,接過後,陰側側的道:“我隻是替殿下辦事,将來若有了錯處……”
“必不讓七皇子為此受累。”
謝從安接過話來:“臣女身為謝氏一族的家主,不至于拿這身份玉牌來行诓騙之事……更何況……這對象是大乾未來的國君。”
王郅聽出了她言語間的暗示,面色奇妙,跟着冷哼一聲,“算你識相。”
瞧着他收起玉牌,謝從安并未離開。
王郅擡眼問她:“難道你還真的要我寫下什麼保證,簽字畫押才算麼?”
謝從安隻是笑了笑,朝他行了個禮,恭恭敬敬說了句:“有幸能與大乾未來的國君約定,自然毫無疑心的必要。從安就此告辭。”
王郅眉間一跳,手握着那塊玉牌,望着謝從安的背影,眼中忽然有了奇怪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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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到東宮,聽聞七弟宿在了這裡,驚訝是出了什麼大事,要人去喚時,王郅已經衣衫齊整的出現在了門外。
“她隻是說了這些話就走了?”王砅手中把玩着那塊玉牌。
上好的羊脂玉,細膩溫潤,通體雪白。雕刻的紋路不同于時下流行的精緻,寥寥鈎劃,少見的粗曠,卻更顯出那個謝字氣韻磅礴。
他回來時已經聽過了外頭的消息,也覺得這丫頭古怪。“她已經查出了五房的惡行卻能容忍至此,甯可用爵位去跟對方換一個謝元風?怕不是氣到瘋了。”
“殿下說的對,這丫頭的确是有些瘋了。”李璟忽然進來行禮,上前低語幾句。
太子啞然。
火燒聖旨。
果然是瘋魔了。
一想到現在就宿在偏殿裡的人,他忽然又覺得此事合情合理。
“女子重情,怕是傷心到糊塗了。罷了罷了,孤可憐她,就允了吧。”
太子忽然嘶的一聲,一旁站着的二人都忙得上前查看。
隻見他掌中那玉牌一角挂着血迹。
王郅的左手不自然的握緊,往袖中藏了藏。
太子揮退拎來藥箱的下人,将玉牌丢給李璟,取出帕子在那細小的傷口上沾了沾,隐去了眸中的獰笑。
“謝家的事情快些處理,明日就入宮報訊,讓父皇也開心些。”
書房之外,浮雲遮月。檐下的抱柱旁,那一抹無人瞧見的黑影裡,有一襲白衣将手中的折子塞入袖中,默默從原路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