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清回到府中,才剛下馬,就收到謝從安連夜出城的消息。
“去的哪裡?”
“派去的人還跟着,未有消息回來。”
望着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鳳清招手讓小厮将馬送了回來,緊緊繃着的臉顯然是對這個不清不楚的答案不大滿意。
“她走前都曾做了什麼?”
“去了城郊的一個宅子。裡頭都是謝家的人。下午時曾出來了一個人,手捧着一簇荷花進的侯府,就是之前在田莊上逼殺李易的謝旌。他是五房的,但一直就住在侯府外,瞧着似與侯府裡的人并不大親近。”
“她去那裡幹什麼?可是跟那個謝旌一起走的?”鳳清翻身上馬。
“并不是。”
報信之人的臉上又見愧色,“謝小姐是夜裡才去的。咱們的人無法跟的太近,她身邊的那個影子很是厲害。”
鳳清皺了皺眉,沒有說話,直到馬匹躁動的在原地踏了兩步才開口道:“我要進宮去。你繼續盯着侯府的動靜,有事便及時報來。”
“主子,”那人緊張的掃了眼四周,又跟近一步,壓低了聲音:“之前安排在太子府的可都要撤了?”
“怎麼,怕了?”
鳳清一眼掃去,對方低着頭退開一步。
“有些事,明知是錯也要做。切忌因為一時心軟,壞了時局。”說完他馭馬而去,原地當即也沒了人影。
*
長安城外的山林小路上停着一輛毫無裝飾的馬車。門簾掀起落在車頂,其中空無一人。
馬兒專注的啃食着多汁的草葉,對遠處傳來的動靜毫無反應。
林間穿梭的兩抹顔色是有人正在打鬥。
黑衣少年輕松的躲過送至額前的一掌,問了句:“還是不行?”
白衣少女嗯了一聲,抽手抹了把汗,繼續逼近。
少年的手上極有分寸,似有意避讓,少女卻步步緊逼,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睡不着就打架,很麻煩。”少年抱怨着,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少女挑了挑漂亮的眉稍。
她眉眼間尚有稚氣,卻已神色初形,将來必以美貌驚人。
兩人氣質冷冽,招式利落卻無比默契。
少女繃着的臉有些蒼白,偶爾會露出強撐在麻木之下的疲憊。不過多時,額間又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還是繼續趕路吧。”少年見她不聽,隻能再次提醒:“去晚了,隻怕人又跑了。更麻煩。”
少女的動作這才慢了下來。
“你的人找到謝元風了嗎?”她開口問道。
“找到了。正按照吩咐直接趕往少丘山,必在要求之日将人送到。”
少女終于收手,以一種及其不雅的姿勢蹲在了地下,擡手掩面,似哭了一般道:“嬰癸,我好累。”
一雙手腕細瘦見骨,少年飛速瞥過一眼。
侯爺的死因已經清楚了,但她心裡應當還是有許多憋悶,所以才會還是吃不下也睡不着的熬着。
“算我求你了。把我打暈吧。”
覺察到臉和手心之間的潮濕,謝從安稀裡糊塗的嘟嚷着。
身體的疲憊已經到了極緻,可她仍然無法入睡。
隻要一閉上眼睛,腦袋裡就有各樣的思緒在拉扯着。
她已經無法思考了,但就是無法進入睡眠。如同身體變成了一具空殼,她隻能憑借強撐的意志說話做事。
她需要睡覺,需要休息,腦袋已經停掉很久了。
“求求你了,打暈我吧。”
面對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的哀求,嬰癸瞥了眼天色,終于有了反應。
“下次抽我四十鞭子。”
“為什麼?”
沒料到他會忽然答應,謝從安驚訝擡頭的瞬間,人就已經倒了下去。
嬰癸将她安置在車廂中,再次馭馬上路。
此行目的地是千裡之外的凫籽郡。
昨夜的消息說那裡是謝勳最終的逃逸方向,再往後的行蹤便無人知曉。
手下的人自然會用心追尋,但仍需确保能将人及時帶回侯爺葬歸的少丘山。
小主子的意圖,他有點明白。
少年的嘴角迅速閃過幾不可見的微小上揚。
任憑守孝的規矩如何做得好,都不如直接給在碑前血刃仇人來的痛快。
侯爺說的沒錯,他很喜歡這個主子的脾氣,所以才會自願背上傷了她的責罰。
如此,還是覺得自在。
*
東宮偏殿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