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愣了一下直接惱了,轉對一旁的矮幾踹上幾腳,又被翻落的粥碗吓了一跳,滿臉通紅的掐着腰,指着她便呵斥起來:“還不是主子呢!那麼大氣性!若是不能賣個好價錢,看你還能有這樣的屋子住!”
看樣子這丫頭是不敢動手。
謝從安低垂着眼隻做不見。
對方果然退了出去,臨走時狠狠剜來一眼。用力甩上的房門晃了一下,提醒着這屋子的老舊。
望着潑灑了一地的粥,謝從安捂着幹癟發疼的胃,靠在床柱邊微微歎了口氣。
饑腸辘辘的感受對這副身體當真是舊違。
她諷刺的笑了笑。
此刻不僅是心慌手抖,已經有些腦袋發昏了。
刺了紋身的胸口有着難忍的癢意。一想到自己赤裸着任人宰割的模樣,身體抖的更加厲害。
房門忽然又被推開。她快速閃入羅帳之後,透過床帏偷偷往外瞧着。
門縫中探出的腦袋四處望着。“咦,人呢?”
門縫又推開些,後頭跟進一個腦袋來。“跑了?”
“既然說是仙女,會不會是飛了?”
童言童語,叽叽喳喳,語氣和笑聲卻都十分流氣,惹了她讨厭。
說話的兩人依次跳進來。瞧着個子不高,的确是孩童模樣,忽然又從門後拉出個高個兒,向前一搡,“你帶我們進去瞧瞧。”
這高個子開口卻是女聲,語氣慫的很。“咱們,還是回去吧,被華娘子知道,又要一頓好打……”
謝從安探出頭去,努力忽閃着眼睛道:“你們,能給我些吃的嗎?”
最先看到的便是那高個兒的慫丫頭,她身後還站着兩個髒兮兮的小子,一胖一瘦,一直盯着自己瞧。
瘦猴朝慫丫頭又搡一把:“你去。”
酸丫兒瞥了一眼謝從安,慢吞吞的往前蹭了兩步,“你想吃什麼?”怯生生的目光從地上的狼籍轉而望着床上的被褥,口中小心翼翼的試探:“你,不想吃粥?”
謝從安看着地上的空碗,無力的道出心聲:“我很餓。”
酸丫兒轉頭與二人确認一回,三個一起溜了出去。
半盞茶後,謝從安坐在床邊,一手點心一手茶杯,吃的慢條斯理。酸丫兒陪着她,偶爾抽空瞥一眼蹲在地上打石子兒玩的兩個。
胖虎赢了,毫不客氣的掄圓了手臂,在瘦猴的額上重重的鑿了下去,跟着揉了把臉,好奇地望向謝從安,“你可真的是從山裡來的?”
那雙閃着光的眼睛讓她記起了曾在圍獵場見過的啞小子。
圍獵之後的事情太多,還不知道他現下的境況如何。……眼下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了。
瞧着床上的女子點頭又是搖頭,胖虎糊塗起來,撓了撓頭,“你不是從山裡來的?”
恰逢瘦猴又輸一回,煩躁的朝身上抓了兩把,瞟來一眼,不耐煩道:“好多人都看見了,秃英子也看見了,她就是從山上下來的。”
謝從安注意到慫丫頭總是不安的看向他們兩個,便故意問道:“方才給我送粥來的是誰?”
慫丫頭果然又是一臉慌張的看向地上蹲着的兩個,隻是那兩個隻顧着玩,對此處理也不理。
謝從安便一直等着,直到對方挨不過去,磕磕巴巴的道:“那個是如意,她是……水仙姑娘的丫頭了……也,到了年紀。”
謝從安瞬間懂了方才如意的古怪言行,默默咬着手裡的點心,打量着面前的人。
個頭雖然高些,眉眼身形瞧着都還是副孩子模樣,攪成麻花的手指黢黑,指甲縫裡有着明眼可見的髒污。
手裡的點心頓時吃不下了。她啜了口茶,輕聲問道:“你幾歲了?”
對方的臉卻猛然炸的通紅,瞬間手腳都擺不對的樣子,等了半晌也不再開口。
此時換瘦猴赢了。他高喊一聲,眼也不擡的甩了話過來:“她就是到了年紀也不行。我娘說要再養養。”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慫丫頭的頭狠狠低了下去。
謝從安有些不忍,隻能胡亂問道:“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對面已經起身縮進了床幔裡頭。
瘦猴睃來一眼,又喊了一嗓子,隐隐藏着興奮:“她是被她爹賣了的,換了錢給她哥娶媳婦,不要她了。”
慫丫頭的腦袋已經低的不能再低,使勁兒的勾着脖子,仿佛要把自己縮起來不讓人看見。
大概是餓久了腦子不好用,謝從安半晌都沒想出話來安慰。忽然聽見一句細如蚊蚋的争辯聲:“我很會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