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算了,咱們也不理她們。”見了如此言行,謝從安知道她是放下了心防,便柔聲細語的哄了哄,“方才那兩個在院子裡打架,說起個人,好似總來找華娘子的,你可知道是誰?”
“知道。是那個江湖客。”
這利索的應答真是讓人喜出望外。謝從安激動的抓着櫻桃,感覺自己眼裡都要冒光。“你快說說。”
“……進來這半年都聽說過四五回了。那人每過一段時日便會來的,還調教過小四和小五的功夫。我隻遠遠的瞧見過一次,沒看清臉,身形瞧着有些瘦,卻很結實。一身舊衣裳灰撲撲的,就是姑娘你不喜歡的那種,看上去總是髒兮兮的。猴子總說那人是他爹。”
第一次見到這丫頭的話這樣多,謝從安打趣道:“不就是遠遠看見了一次,怎麼就知道很結實?”
櫻桃直接羞成了大紅臉,“那是聽如意說的,我并不知道。”說着忽然又生起氣來,“猴子說他是個大俠,我看就是個大瞎。”
這次她直接把對胖瘦二人的不喜寫在了臉上,手裡還揮起了拳頭,“……若是我兒子,我一定将他們兩個捆起來挂在樹上打。讓他們再欺負人。”
謝從安隻能又勸慰一回,叮囑道:“方才說的那些事你還要用心打聽。隻要我等的救兵到了,咱們就一定能逃出去。”
櫻桃吸着鼻子,聽話的點頭。
“還有,你去找那個大俠,跟他說一個人的名字,然後帶着他來見我。”謝從安又道。
“萬一他要是不來呢?”櫻桃遲疑了,“他可是會功夫的,萬一要打殺我呢?”
沒料到她會在這裡害怕,謝從安也沒了計較,幹巴巴道:“不會的,你提起的這個人十分的厲害,不論是誰,隻要聽了她的名字,必然不敢動你。”
櫻桃垂下眼,又不說話。
謝從安隻能寫了幾個字給她:“你把這個拿着,放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櫻桃将紙攥住,搖了搖頭,“不是這個。姑娘你若想讓這人來買你,隻怕華娘子不會饒了你的。”
謝從安哭笑不得,“不是讓他來買我,隻是讓他找到人來救我們。”
“他與華娘子那般親近,如何會幫你?”櫻桃驚訝的看着她。
綠珠夫人的名号,豈能是一般人可比呢。隻是謝從安有意保持神秘,笑笑道:“不便多說,不過這法子肯定管用,你信我就是。”
“姑娘果然還記得家裡的事。”
櫻桃忽然的話讓謝從安心裡一驚。她笑笑的窩回榻上,避重就輕,“也有些想不起來的。”
沒想到櫻桃直接打聽了起來:“你家裡是不是很有錢?……你家中可有兄弟姊妹,你爹疼你嗎?那個綠珠夫人說話可有分量,他們當真會聽話的來贖你回去嗎?”
櫻桃的身材高挑,骨架寬大,不似江南女子那般精緻,更像是北方血統。微微上挑的眼尾顯出些許妩媚,又被她的利落幹脆掩飾,就與那份常被她慢吞反應掩過的機靈一般。
此時那雙上挑的眼正緊張的盯着謝從安,可見是十分緊張她的回答。
若沒有這幾日的了解,又覺察到了她語氣中幾不可見的失落,謝從安一定會懷疑起來。
她重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着,示意櫻桃也坐下,笑着道:“家裡人從上到下都很寵我,如果知道了我在這裡,必然會帶上府衛前來救我回去的。因你我皆是女子獨身在外,不好聲張,而那位綠珠夫人是我家中世交,結交廣泛,身家豐厚,在江湖上也極有名望。隻要你報出她的名字,對方聽了必然會幫我們逃走,以換其一報之恩。到時候我們就有救了。”說完又補上一句:“退一萬步講,就算再有差錯,賞春閣也總還要經營下去,華娘子不會真的拿我怎樣。所以你也放心,隻要有我在,便一定會保全你與我一起。”
這下子總算讓櫻桃恢複如常,卻又勾起了謝從安的憂心之事。
……這一切安排都隻是她憑借想象臆斷,今日又招惹了華娘子,往後幾日或許會有新的刁難。
……若綠珠夫人的計劃不能成功,将來那個舍身求全的局面又該如何應對。
……隻恨到現在都不得出這個閣樓。外頭還有匪亂,尚不知此地的民風如何,萬一偷跑出去還是找不到那座山上的小屋……尋到了小屋也不行,還是要有人的地方才能打探到消息。
斬斷腦裡的胡思亂想,謝從安道:“我這幾日會想辦法吸引華娘子注意,你隻管趁機成事。不過,還是一定以保全自身性命為要,切莫強求。不論結果如何,都是好的。”
櫻桃露出困惑來:“姑娘之前隻說做事要三思而後行,像這樣‘先斷後聞’豈不壞事?”
“你說的對。”謝從安被她的好學善思逗樂了,耐着性子解釋道:“眼下境遇不同,我們時間寶貴,對于自身的狀況又不明朗,隻能先行一步,待弄清自身處境再思考該如何應對。”
“姑娘是覺得我們現在還看不清楚形勢,所以要先行一步,探一探,這樣就叫做‘先行後聞’,目的是尋找最好的解決辦法。”櫻桃邊想邊總結道。
謝從安忽然被屋子正中的那個落地的大妝鏡吸引,點頭笑道:“對,也叫做‘投石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