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娘子笑勸道:“那丫頭家裡沒女人,是跟着爹爹和哥哥長大的,連普通人家的細緻都比不得。如今既然跟在你身邊,自是好好的調教着便罷了。這種事也不是一日就能改的,何苦生氣來。”
“我就要生氣,就要生氣,你們就是仗着我脾氣好才敢欺負我,我才不要再受這些委屈!”謝從安拿着一旁的枕頭出氣,拳頭卻和聲音一樣綿軟。
華娘子撲哧笑了,見她看來忙又掩住,清了清嗓子,“你說,咱們這兒統共也沒幾個人,如意那蹄子不老實,隻能讓她多幹些活,水仙也會幫忙看着點兒她。櫻桃單就伺候你一個。娘子我對你更是捧着怕曬,揣着怕化的,哪曾欺負半點兒來着?再瞧瞧這一屋子的東西、擺設,摸着心口說,哪樣兒不是因為你才重新置辦的?”
華娘子哪知那心口兩字已經帶起了對方的怒火,何曾有半分的情分可言。
謝從安還是面上強裝平和,故意矯情的嚷嚷幾句:“反正這話我已說出去了,她今日必須得洗澡,不洗幹淨了不許進來。”
“酸丫兒,酸丫兒,會這麼叫,可不就是因為不大洗澡的緣故。”華娘子順口應和,謝從安卻聽愣了。
她沒想到自己随意找的借口真會撞上了櫻桃的難堪。想來初見時這丫頭還曾因為名字哭了一回,原來是為着這個……
忽然的安靜讓華娘子以為又有不好,伸手探向她額前,口裡念叨着:“可是發熱了?”邊扯被子邊又道:“這身子骨弱的喲。我得讓人趕緊去請大夫再來瞧瞧。恐怕這天又要下雪,天冷路滑,也不知能不能請得動來……”
謝從安裹緊了被子小聲嘟嚷道:“小四和小五一早就送那哼哈二将去方先生家讀書了,最快也要過了申時才能回來。這院子裡統共才幾個人,可還有誰是閑着的?”
她額上發熱,身體發冷,恐怕還真是又有什麼病症,但也真的不想再吃藥了。“……我隻是身子弱些,也不真的那麼不堪用。華娘子陪我說會兒話,好生睡一覺。估摸是早上起的早,受了些風,方才又費了些精神,睡醒許就好了。不然……到時再去找大夫也不遲。”
華娘子聽話的折了回來,眼裡瞧着卻還是擔憂的緊。
謝從安怕她去找櫻桃,口中着緊道:“人說是藥三分毒,我都吃了這麼久,好容易才斷了,可知這會兒不是往外排毒呢?就讓我自己挨一挨吧,實在不行了再去請人。”說着撩起頭發躺了下去,小聲嘟囔着:“總是花銀子吃苦藥,也不知求的什麼。”
華娘子被她逗的直笑,“還能求什麼,不就求你好端端的。”順手将被子拉好,又加了一句:“可說是忘了身世,看你哪一樣不是小姐作派!”覺察到說錯了話,忙又轉頭看了眼屋裡,“我去給你倒碗茶來。”
桌上的棉套子雖說保溫,放了半日,茶早也冷了。
知道她又要叫人,謝從安連忙坐起來沖她招手,“我燥的難受,正好拿些冷茶來壓一壓。”
華娘子果真倒了一杯過來,嘴裡還叮囑着:“也不算太冷,還能吃得。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當真是發熱了?”說着又伸手去探,被她轉身避開。
“不是發熱,我自己有數。”
此行雖然挨了凍受了苦,卻與早前侯府攢下的熱毒互相壓制,如今身上寒症調和初愈,熱毒就又有了翻轉重來的迹象。
離了侯府裡的藥草茶,誰也不知往後會如何。
“……前些時覃婆不也說了沒事。我福大命大,往後有的是好日子過。”謝從安一副天知我命且行且看的模樣。
華娘子瞧着她忽然心生感慨,“你既要說說話,咱們就說一說該說的。”伸手扯了扯被角,靠在床邊坐了下來,“這些日子你總往水仙那裡跑,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面對刺探,謝從安擺出無辜,謊撒的連眼都不眨,“我跟她說自己想留在這裡幫你打理賞春閣。”
“老娘的生意哪用得着你來操心。”華娘子一指頭點在她額上,表情不大自然,語氣中卻有罕見的軟和。
“用不用是你的事,想不想是我的事。”謝從安的臉上全是嘚瑟,“可别小瞧我,我懂得可多着呢。”
“小丫頭片子,”華娘子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又将手塞了回去,笑容竟有了幾分慈祥溫婉,“你都些懂什麼,說來我聽聽?”
謝從安的心也忍不住軟了,認真道:“我琢磨着咱們能搞點名堂出來,将人從陵化縣城往這裡引一引。”
華娘子當即仰頭大笑,“快别說這笑話了,放着那麼大的天香樓不去,誰會費力的跑來澄江這小地方?”
“來看美人啊?”謝從安也跟着她一起笑,“咱們把這花期好好地設計一番,将它的聲勢再搞大些。比如用上一年四季各個節日,再分批采買些各個年紀的粉頭回來調教着,先選好看的,用些噱頭嬌養,釣引着附近的人來。再來呢,就借着澄江倚靠山水的特點,編些故事和傳說散出去,就好似什麼花仙下凡,名士引渡之類的……等再遠些的人也都來了,我們最好搞個大名頭,比如‘澄江賽春’?在江南府廣發邀貼,設些題目來讓他們拔頭籌。這樣子不需幾年,咱們賞春閣也能成為一個大乾文人趨之若鹜的風流盛景,再也不用發愁會沒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