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上了樓,瞧見房門大開,姑娘面朝院子站着,身上的鬥篷被吹的來回亂飄,連忙将熱水拎進屋内又回頭喚道:“姑娘快些進來,外頭太冷了。”
等泡上了茶還不見人回來,便又出來拉扯。
“你,怎麼哭了……”
兩人相處這麼久,她從未見過姑娘滿臉淚水的模樣。
櫻桃驚的懸着手,想抹下去,又收回在身上擦了擦,有些窘迫的道:“我,忘記帶帕子了。”
這一刻,眼前的人恍然與那個總會在身上揣着好多帕子的小晴兒重疊。
謝從安忽然笑了,跟着又哭起來,淚水洶湧之下,口中卻異常冷靜的安慰着對方:“我也總是忘帶帕子。”
每到此時,小晴兒都會興沖沖的跑來邀功請賞,将帕子鋪在手心,或是拎着一角展開,嘴裡叽叽喳喳的不停:“主子瞧這花色,是不是格外襯今日的衣裳?連花紋都是配了這雀羽钗,蓮瓣紅。主子最近好像都不太喜歡那些花,嫌她們豔俗。這些都是晴兒囑咐咱們繡坊重新做的!”
“别哭了。哎,姑娘怎麼,越勸越哭呢……”櫻桃急的更加不知所措。
每次都是姑娘在安撫自己,私下裡冷靜的與僞裝那樣的柔弱順從毫無相似,還真的沒見她為什麼事情害怕過。
謝從安抱着櫻桃在門前哭了個痛快。
待情緒安定,回到屋裡打水洗臉。櫻桃又是一動三回身,不時的轉頭回來看着。
“方才是不是把你給吓着了?”
謝從安在桌前安安靜靜的坐着,模樣難得帶了羞赧,除了鼻子和眼睛都還紅着,說話的聲音不太對,已瞧不出方才的傷心了。
櫻桃被熱水燙了一下,開門抓了兩把雪丢進盆裡,試了水溫才小心翼翼的過來問道:“姑娘剛才究竟怎麼了?是因為我們沒辦法逃走了嗎?”
謝從安眼睛一熱,使勁兒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忽然想家了。”
想起幽蘭苑和爺爺,她借着揉眼的動作壓住了忽又洶湧而上的哭意。
櫻桃才聽出她刻意的壓制,下一句話已經恢複似往日一般,溫柔、疏離。
“今日看似梳理了許多,裡頭矛盾的地方依舊不少。雖然一切皆有變數,我們也一定還有機會。可惜我與華娘子挑釁在前,她大抵又會有新的安排,避免節外生枝。至于那個江湖客,我們先看他會不會提前過來,這幾日再留心就是。”
“姑娘是猜華娘子會找他來商量怎麼對付你。”櫻桃一下就明白過來。
“賞春閣裡一直沒什麼客人,你也才來了半年,好多事我們都拿不準。既然費神推測了這麼多,不如就照着咱們猜出的故事來個對号入座吧。目前看來,與賞春閣往來最多的人是覃婆,但她或許也隻是個簡單角色。一切就等着咱們盯過這幾日。若她遲遲沒有出現,那麼剩下的必然就是那位江湖客了。此人真的來了,咱們就看情況來決定是否啟用綠珠夫人的身份,或是另行他法。”
“他們會不會因為怕惹到綠珠夫人就直接殺了我們?”櫻桃這一問小心翼翼的。
謝從安道:“别擔心,就算殺也是殺我。畢竟她還要用你來威脅你爹。”
“姑娘你别怕,到時候我可以跟我爹說的,讓他也一起保護你。”
丫頭認真的樣子讓謝從安忍不住抱了抱她,“謝謝你。”
櫻桃有些害羞,卻沒有掙脫,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姑娘,你究竟是什麼人啊?”
“一個活的有些久的人。”
謝從安故意逗她,笑着岔開話去:“今日也是趁着沒人在我才敢惹上華娘子。她既沒有直接動手,便是仍有顧慮……要麼是自己不能做主,要麼是舍不得即将能換到手的利益。”
櫻桃感慨道:“姑娘的膽子真是大,萬一她真的動手了呢。”說着重新試了溫度,将水盆挪了過來,又朝床鋪那邊掃了一眼,欲語還休,“……下次,還是把東西帶在身上吧,也不是次次都能将人勸過來床邊的。”
謝從安從袖中取出那已經熟悉的半截玉簪放在桌上,仔細的挽起袖口,洗起臉來,“哪有什麼東西,你還不清楚麼。”
華娘子瞧着大方,實際上樣樣心裡有數,看她看的極緊。就連這半支玉簪還要多謝如意給的靈感,也是她費了心思才從水仙的房間裡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