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問得認真,謝從安有些不忍戳破兩人生活的真相。
自從到了這裡,她就邊養病邊陪着夏松讀書,閑聊之中也将夏家的背景了解了一些。
夏家在江南原也算是個殷實之戶,不知何事得罪了謝氏,受到牽扯,家業迅速凋零。
雙親病逝後,夏蘭領着弟弟回到了老家陵化,為了守住了最後這個祖傳的酒坊,也是費了些力氣。
“蘭姐姐是盼着你好生讀書,若能得人薦賞到長安城謀得出路,夏家便翻身有望了。”
“可我不喜歡做官。”夏松有些生氣,“我厭惡那些官場傾榨,刁難算計。我爹娘便是如此,從未做過壞事,卻因這些壞人吃盡了苦頭。”
謝從安幾欲開口,最終沉默下來。
她還未清楚夏家究竟遇到了何事。謝氏支系龐大,其中不乏奸邪之佞,且大多喜歡拿明溪侯府或是謝跋扈的名号來搪塞應付。可是,一想到之前自身的行事手段,就算夏家出事的時間尚未清楚,大抵也會與她這個惡霸分不開。
謝從安微微歎氣,“那你便努力做個為民請命、肅清官場的好人如何?”
夏松似是從未如此想過,突然愣住了。
“……正是因為那官場腐敗,你便更要去做。想想看有多少似你爹娘那般的無辜人都等着被解救,若你不去與他們伸張正義,放任官場繼續昏暗下去,那些黎民百姓便更不得安穩。這樣想一想,是不是會更有動力一些?”謝從安靜靜說完着看他。
夏松隻是想了一陣,模樣瞧着已與往日的懶散大不相同。他三兩口将粥吃淨,一抹嘴道:“林姐姐你慢慢用,我這就讀書去了。”
謝從安笑了起來,才應一聲,聽他又在院子裡喊:“放着由我收拾罷,姐姐怕冷,莫要動涼水。”
她嗯了一聲,笑着捧起粥碗仔細嘗了嘗。裡頭有些果脯和果仁碎,還有混入的雞蛋絲,明顯是将年節時剩下的點心渣子都放了進去。
眼看這姐弟兩的日子越過越差,究竟怎樣能幫到她們呢?
謝從安望着空落落的手腕,忽然一事浮上心頭。
書房裡,夏松一手支棱着腦袋,看着謝從安邊哆嗦邊畫畫的樣子,不解的問道:“這裡冷的很,姐姐為何不在廚房裡呆着?”
“你也知道這裡冷,為何就是不肯用炭火取暖!”
謝從安哆嗦着抱怨,差點咬了舌頭,冷極了便使勁兒跺了跺腳,穩着手又輕輕添了兩筆,“這個圖案,可曾在哪裡見過?”
夏松瞧着紙上方方正正的露珠蘭草,皺着眉搖頭,“姐姐喜愛蘭花,不如去問問她。”說着又道:“我不用炭火便能省些家用,況且人暖和了愈生疲乏,讀書還是要冷着些。”伸手推她,“你病才好,快去廚房裡待着,别在這裡。我不用你陪。”
謝從安将圖案折起,收在袖中,又道:“你曾說過蘭姐姐是要什麼詩文的。我能寫能畫,應該如何為她做事?”
夏松敲着腦袋,面露難色,“我姐的意思我也不甚清楚。好似是個舉子說的,什麼……故事,讓她想出了這麼個主意。她要做什麼也從不跟我說,帶你回來也是忽然一下子出現,叫我吓了好生一跳,到這幾日還發噩夢呢!”
“這般膽小,連我也能吓到你?”
謝從安心中驚訝,沒想到竟是夏蘭親自将自己帶回來,口中卻放言嘲笑起來。
夏松自然不服,别别扭扭道:“你們兩個夜半進門,又都那樣狼狽,我還真當是澄江的悍匪跑來了陵化城了。”
“你也知道澄江鎮的匪禍?”
因為心中記挂櫻桃,謝從安起了興緻要往下聊,夏松卻早已等的不耐煩了,直接推着她往外趕,“林姐姐莫要問了,此事在陵化縣誰人不知。你快去找個地方暖着,我讀書累了自來尋你,到時候咱們再說話罷。”
謝從安撇嘴,“是是是,你們讀書人的時間最最金貴,快些忙去吧。”
她出了院子卻并未回去廚房,而是伸手擡腿,到處溜達,直等到渾身冒汗,取了房中沒補完的舊衣,才又坐到了竈火旁。
半日的時間很快過去,再擡頭時肚子裡已經咕咕叫喚。竈中柴火隻留餘溫,張媽卻還沒來。
謝從安幾次探頭都未曾聽見有人敲門,才剛一想,外頭就有熟悉的聲音道:“松兒,玉兒,開門。”
認出是夏蘭,她忙放下針線,跑着去迎。
夏松隻怕是酒坊有事,也扔了書本跑了出來。
“姐姐怎麼突然回來了?”謝從安問。
夏蘭閃身一讓,身後竟然多出個人影。
“櫻桃?”謝從安這下子喜出望外,不停問道:“你怎麼來了,你可還好呢?”拉着櫻桃的手,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夏蘭将人讓進院子,小聲囑咐道:“進屋裡去。”
謝從安聽話的将人帶入了房中。一番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那夜出了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