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法書之所以并未開口,其實也是因為知道裡頭的動靜,不想惹得謝從安口不擇言,讓對方聽去更多。
畢竟黃嶺下午回來後就被派去撤掉修隐樓的殺手了,林小姐既然知道了主子的安排,應當也不會再對這位已經清楚了身份的謝少主動手。
而戚風之所以會報了信兒還不算,直接跟在院子裡候着,其實是心裡為黃班主不值,想要故意看那個謝小姐笑話。
就因為一個酒瘾,黃嶺班主前前後後被這位謝家少主坑害了數回。且不提之前長安城裡瑾瑜公子的生辰大禮,這次酒坊的事情又害得他連夜趕路、來回奔走,親自回去總部撤下那個殺手令。如此的懲罰,對于一個有些上了年紀的人來說,總讓他覺着有些可憐。
黑暗中,窸窣的動靜越來越近。
戚風早已看明白了,林主絲毫沒有躲起來的意思。可是不知為何,連他自己也忽然有了些期待。
一個黑影忽然閃入假山石後。背對着此處的主仆二人幾乎同時勾起唇角。
林依瑤也是個少女的年紀,本□□玩,隻是同當年的謝從安一樣,礙于身份的關系,周遭人大多都怕她多些。這次偶然碰見了敢對自己直接上手的,無疑被激起了幾分好奇。
當然,其中更多的是在賭氣。
好奇的是她與王衍之間的關系和牽扯,賭氣便是因為那個出現在第三局鬥富場上的六角霜花。
他王衍竟然敢這樣送姑娘家東西,就怪不得要吃點好果子!
當初也曾有過思量,這般的非常時期,是不該再給對方添什麼麻煩,但這位謝小姐竟然半夜三更的自己送上門來,那就也怪不得她了。
*
院中的兩個女子背對背靠站着,手臂兩兩扭在一處。
謝從安手上用力,扣緊了林依瑤的手肘,腳下踉跄着試圖平衡,維持住二人的姿勢,口中哎呦啊呀叫個不停,卻死死苦撐着不肯認輸。
戚風藏在暗處,雖是偏頭聽着,卻不掩面上嫌棄的神色。
他隻能待着,不可貿然出手:一是不好動作,二怕違背了主子方才答應了的規矩。心裡默默嘀咕着:不知主子為何還不動手。林主對這個謝小姐也太過容忍。
不過,能做出半夜翻牆到人院子的舉動,現場被捉還大言不慚說出些就為來打賭的瞎話,這個謝氏的小家主也的确有點子有趣。
黑暗之中,林依瑤朝着戚風這處掃來一眼,似是隔空感受到了他的疑惑,突然用手肘擊打謝從安的肋骨,瞬間脫離了她的鉗制。
痛楚突然襲來,毫無防備的謝從安撲通跪倒在地,兩側的肋骨和雙腿的膝蓋同時痛到鑽心。一時間連喊都忘了,淚珠直接大顆大顆的滾落衣角。
林依瑤低頭望着她的發心,見她半晌也未動彈,臉上漸漸多了不解。
功夫這麼弱,還要半夜翻牆來抓人?
如此一來,好奇心更是壓不下去,便哎呦一聲跌在地上,背地裡與戚風比了個手勢。
疼懵了的謝從安聽到動靜,發覺是林依瑤跌在身後,忙不疊的扶了起來,又彎下腰去。
林依瑤本已準備出招,見了她一邊吸着鼻子,一邊細心為自己的拍打着裙擺上的灰塵,不禁愣住。
這些舉動實在太過莫名,她隻能再給戚風那處使個眼色。
戚風也是困惑的皺着眉頭,應下悄然退場。
隻是這位謝小姐一邊哭一邊給林主整理裙子的畫面太過古怪,他還是不大放心。
戚風因外形瞧着老實敦厚,是修隐樓内公認的人畜無害,不留活口的天選殺手。而今夜這位的行事風格,怎麼都讓他隐隐有種多年的江湖都白混了的感覺。
謝從安吸着鼻子,一瘸一拐的把林依瑤攙扶到一旁坐下,才想要彎腰去揉一揉膝蓋,隻聽遠處傳來哎呀一聲,吓得她從原地直接蹦了起來。
跟着又傳來一聲帶着顫抖的質問,“誰,是誰!”
謝從安拍着胸口,看清是個瘦小的丫鬟站在院子門前。
地上的燈籠照出一片狼藉。應當是過來給林姑娘送茶,被她們二人吓到,所以失手跌碎了東西。
“你别怕。别怕哈。”
那丫頭不等她開口就已經跑了。謝從安卻還一邊深吸着氣,一邊撐着腰,另一手扶在石頭上,口中喃喃不休,也不知是要給誰安撫。
林依瑤又看了半晌,實在是弄不明白。
大半夜到這裡來,究竟是要做什麼?
謝從安其實就隻覺得自己窩囊,索性也不演了,直接拔出頭上的發簪抵在了面前的細白脖頸上,“快說,殺手是怎麼回事。”
意料外的疼痛讓林依瑤又是瞬間愣住,訝異于謝從安翻臉的同時忽然明白過來,眼神一淩,才要動手就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被鎖了穴道,想起方才二人詭異的姿勢,隻能咬牙說出了那句剛剛弄明白的事實:“你竟然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