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深,萬籁俱寂。
寬敞明亮的良王府書房内忽然傳來一陣笑聲,惹得守在外頭的四五仆從紛紛回頭瞧了數回。
“……所以你就跟他打了一架?”良王一手依然端着酒盞,靠在榻上撫着胸口,勻着呼吸,一雙眼瞳清亮,仿若漬入了星辰。
他面上依舊帶着笑意和淺淺的紅暈,好看的讓人能醉在那副容顔裡。鳳清不敢再看,撇開了眼睛,卻不小心碰到了自己臉上的傷口,嘶得一聲,呲了呲牙。
“……你竟然還被他給打了。”這下良王笑得更厲害了,手中那個酒盞裡裝滿的金黃色液體搖來晃去,幾乎要潑灑出來。
鳳清上前一把搶過,直接仰頭喝了個幹淨。
良王反應不及,一拍軟塌,恨得一聲。“我的好酒!”
鳳清卻是一抹嘴巴,面露驚喜,“這酒不錯。”說罷仰頭将最後幾滴也倒進嘴裡,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放了酒盞就追着問道:“不知道是什麼名字?”
“本王也不知道。”良王看着那已經空了的酒盞,面上有着淡淡的失落,後悔自己竟然沒有先嘗上一口。
鳳清看向他的表情頗有些驚訝:“王爺何時這麼小氣了?”
面對這指控的良王顯得有些無奈,搖頭笑道:“這是我買了夏家酒坊的酒,他們派人特意送來的。”
“就算是個新酒,也該有個名字吧?”鳳清一副我就是不信的表情看着他。
提到此事,良王也似起了興緻,起身坐直道:“這丫頭果然有些意思。”
鳳清一怔,想起前些時他曾說過的那些話,急急上前問道:“怎麼說?”
良王撿起一旁幾上的兩片竹簽遞了過來,“你瞧瞧。”
“這怎麼了?”
事關謝妹妹,鳳清難得看得耐心仔細。他翻來看去,正面為名,背面有詞,兩片竹簡隻有一字不同,“不就少了個山字部?”
“是。”良王笑笑,又遞來一物。
一根手指粗細的青竹筒,側面連着一片細薄的竹篾。動手抽動,竟然拉出一張美人圖來。
這畫雖然是畫在軟薄的布料上,卻難得下筆細膩從容,連美人飛起的衣角和半醉的神态都栩栩如生,旁邊還附有一阙詞:
“鬥草階前初見,穿針樓上曾逢。羅裙香露玉钗風。靓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流水便随春遠,行雲終與誰同。酒醒長恨錦屏空。相尋夢裡路,飛雨落花中。”
竟然就是他今日下職時路上唱的那首!
“這是最近廣為流傳的一個小曲兒啊。竟然是她作的?”鳳清舉着那竹筒,一臉的古怪,顯然是不信的。
那個跋扈謝?草包妹妹,謝從安?
“本王可不曾這麼說過。”良王還是神秘的笑笑,将一旁的酒壺拿了起來。
鳳清已經急了,直接擠去坐在了他身側,順手将那酒壺也接在了手裡,“你快說……王爺快些說說。殿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良王瞥了眼外頭,特意提高了聲調道:“據說是這批竹簽子制作時工人出了錯,夏家酒坊便特意送來的賠禮。”
“錯便錯了,能有什麼。還……”鳳清看了看那小竹筒,“反倒多花了不少心思。”
“非也。”良王笑着将那竹筒收了回去,“你莫要小看這個東西,若沒有錯簽,便是得不着的。”
鳳清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丫頭要賺這份錢,還是要讨你們這些愛字愛畫的文人們喜歡。”
“非也。”良王又搖頭。
“不是麼?”鳳清伸手過去要拿那竹筒,良王卻手上一揮,已然空空,隻見他神色泰然道:“這小東西如今可是有價無市,外頭叫的已經要比那壺酒都貴了。”
“就這……那個小竹節子?”
鳳清驚訝的睜大了眼,忽然記起那上頭隐隐刻着兩個小字。他方才襯着燈火仔細看了,刻的是:耒瑿,隻是此時依舊未想明白,索性直問道:“哪一家的酒這麼不值錢,竟然連夏家的竹節子都比不過?”
“就是你裡拿的那個。”良王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自己手裡一直抓着的酒壺。
鳳清看了眼上頭的竹簽子,也是與方才那兩片一樣的,順勢打開嗅了嗅,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臉恍然,指着那酒壺道:“那群老鬼今晚叫我去喝酒,說是什麼廢了不少錢和功夫才弄來的青山酒,怕不就是這個峨嵋?”
良王拂了拂衣袖,人已經又歪回去了榻上,打了個哈欠淡淡敷衍着:“大抵是吧。”
鳳清直接打開喝了一口,“不對啊,這酒雖然也不錯,但是跟剛才的那個不一樣。”
提到方才的酒盞,良王難得的臉色微變,低低說了句:“你也知道不一樣。”
鳳清還在傻愣愣的問:“方才那個酒還有嗎?”說着咂了咂嘴,似在回味,“那個挺好喝的。”
“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