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勳此人,心性扭曲,竟然與此女相似。難怪人說物以類聚,果然如此。他從小到大受了氏族多少恩惠,怎麼會用這種事來報複爺爺。而且,既要與自己算賬,又為何跑去閑鶴亭?明顯的腦袋不清,全然符合了前身的判斷,是個蠢物!
可是,這樣一連串的事情發生,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命運使然?
那麼她謝從安呢?前路究竟又将何去何從?
胡想亂象中,時間過得飛快。今日的教導也是讓人出乎意料的利索,過程簡單到不可思議。
示範、提點,選人、複述,展示。這位嬷嬷頗有種貴人事忙,差不多行了的意思。最最重要的是,這裡一滿院子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顔綏甯任何額外的注意和提點。嬷嬷和她帶來的人都極好的融入了顔府的狀态,自然而然的對自己這個新來的七姑娘視而不見。
謝從安覺着自己仿佛被困在了這種待定的狀态裡,既不是謝從安,也未成顔綏甯。她咂摸着裡頭的古怪,忽然回味到了幾分危險。
究竟是顔府不想顔綏甯被看見,還是說,這個顔綏甯早晚要消失?顔家的對待方式,讓開始琢磨出路的謝從安進退維谷。
她一邊思索着,慢悠悠的往外行。身旁的女子魚貫而過,都是些娴靜大方的作派,認不認得都互相道好,隻是默契的看她不見。
許是這個便宜後爹被她跑出去喝酒氣到了,所以讓她考慮到一個女子需要顧及臉面?
索性趁着她要正式對外接觸,最後再提醒她要記得顔家的臉面?
迎面忽然來了個小丫頭,正是常來與她打交道的,名字俗氣的很,似是叫紅紅。
謝從安站住腳等她過來。紅紅一臉的焦急,“七小姐快些更衣梳洗,二老爺要帶你和三少爺出去。”
一早就被拎去受教,今晚還要出門看戲,這會兒竟然又要趁着午飯去見人?
甫在長安城露面就被安排的如此見縫插針,她顔綏甯還真是個人物……
馬車裡,謝從安照舊又在出神兒。
顔子骞瞧着她那總是一個人默默發笑的樣子,滿臉擔憂,看了看一旁閉目養神的老爹,又不敢随意出聲。
想起昨晚,好在是虛驚一場。
她竟然就老老實實的在隔間裡坐到了最後。
兩人直等到四下熱鬧散盡,收拾東西的小二跑到了樓上。她才似将将察覺,笑說是戲太好看,自己回想裡頭的情節想得忘了時辰,跟着便一言不發回了顔府。
昨晚的她也是這般沉默,一路上都不知在想什麼,偶爾也會笑上一笑。
他想要跟她聊幾句,又怕打擾了這難得的清淨。
經曆了親人離世,又被族人逼迫陷害,之後又被人追殺,跌落懸崖,流落他鄉,孤苦無依……每次的樁樁件件細想過來,顔子骞總在忍不住的心疼。
這樣單薄弱小的女子,是怎麼熬過來的那些日夜……
如今自家還打着給她一處安身之所的旗号把人騙進來住着,實際上卻無時不刻的當她作棋,在這朝堂的局勢間拿捏着屬于顔氏的利益。
他是真的很想要拉她一把,給她一份安穩,卻又對自己的能耐心知肚明,總是羞愧難當。
若是……若她當真願意,他必會拼死相搏,全力将她護在身後。
顔子骞緊緊握拳看向對面。
謝從安絲毫不知這個便宜哥哥心裡都想了什麼,隻知道他那處總有目光飄來,時不時的流露出幾分同情。
她清楚此人對自己沒有惡意,卻也十分不想牽扯他進來。
終于到了吃飯的地方。謝從安下了車,仰頭看着匾額上頭寫着的飒嶽高閣,無形之中又懂了什麼。
一家三口直接上樓,到了雅間後,她又被單獨帶去了頂樓。意外的是,貴人非但未遲,竟然早已在裡頭等着了。
她掃了幾眼已經有些熟悉的擺設,裡頭當真一個服侍的人也沒有……
“看什麼呢?”
良王坐在窗邊的位子上,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本王都已吩咐好了,你可有什麼特别想吃的?”
謝從安自如地坐下,挨着看了看面前的盤子,好奇道:“冷的?”
“本王以為你讨厭熱食?”
一顆整齊漂亮的菜心被放在了面前的碟子裡。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沒有探究,沒有敵意,這樣的語氣,似乎隻是在單純的跟她讨論吃飯。
而且那種随意和善,甚至又帶給了她一種錯覺。好像隻要她不樂意,對方就連聊天談心都能跳過,隻是單純的吃飯就好。
謝從安按下這怪異的感覺,點點頭,默默夾起那顆還是翠綠的青菜。
的确冷了些,但也尚有餘溫,且這廚子比着顔府的用心多了,下手十分的精準克制,菜肴不會在冷後泛出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