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炔笑笑,起身喚來宮人,按她方才說的交代着後續安排。
柳祯煦看了眼面前的菜肴,依舊沒動筷子,“我不餓。”又囑咐她:“你少吃些,等等等休憩的時候我再帶你去吃點别的。”
謝從安的動作便慢了下來。
這宮宴如她所想,一點也不好吃,又冷又沒什麼滋味,還不如飒嶽高閣的小炒。
那日沐在陽光中的和善笑臉在心間一閃而過,謝從安沒氣力的咕哝一句:“可我現在肚子餓啊?”說完又拿起一塊糕點,又不想吃,便小口咬下了一角,擡起頭的瞬間,驚覺這一整桌隻有她一個在吃,餘下不論男女都隻是端正坐着,有些湊在一起說話,有些則像是看笑話似的看着她,還有一些滿臉尴尬,眼神遠躲着她這處的。
……
老天鵝啊……索性就當他們都是在等着王炔放題吧。
謝從安閉上眼睛,在心裡自我安慰一回,放下了手裡的糕點。
“這可是你說的。等等别忘了叫我。”
柳祯煦看着她那副嘟嘟囔囔的樣子,像個犯了錯又不甘心的小孩子,忽然懂了鄭如之的喜愛。
她不是那種願意把自己捏成的淑女樣子的人。鄭如之自小便遊曆山川,足迹踏過大半大乾國土,卻終因家族落敗,被困在這長安城的牆宇之内。若能得一個性情似她這般灑脫自然的女子陪伴左右,的确會好一些。
“我答應了今日罩着你,你可得好好謝我。”
身邊人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謝從安轉頭道:“你想幹什麼?”
柳祯煦又是一副故作神秘的樣子:“現下不好多說。之後再跟你讨要。”
謝從安摸摸耳朵上的墜子,直愣愣道:“我沒錢。”
柳祯煦看了看她耳朵上那串華貴的八寶,一下子沒繃住笑:“我也不缺錢。”
“那你想要什麼?”
纖細的手指撥動耳墜,又摸了摸手腕上一條系了花結的彩色碧玺,那雙眼睛明顯沒有放松警惕,還是緊緊的将他盯着。
“我隻要你幫我做件事。”柳祯煦依舊笑着不說。
“行。”謝從安點了點頭,舉起手指道:“但是,殺人越貨的不行,違背我做人本心的不行。總之,你要想做什麼,還是得看我當時樂不樂意。”
她一開口就是這樣長的一串。柳祯煦自然也聽出了裡頭的名堂,卻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謝從安知道他是真的沒有惡意,便伸出手,彎了眼睛道:“成交。”
柳祯煦肩後突然冒出來個小腦袋瓜。
謝從安認出是那個粉衫裙的小丫頭。
柳祯煦知道旁邊這女子從方才坐下就一直探頭探腦的偷聽他們說話。
謝從安卻是有意帶她一起玩的,探身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盧英。我叫盧英。顔姐姐要記得我。”
對方伸出手将她一把抓住,那殷切的模樣讓謝從安有點懷疑這人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不過她每次說話都是副真誠無懼的樣子,答什麼也都異常利落,實在不像是有所隐瞞,至于眼神嘛,總是會不自覺的就飄向身前。
謝從安明白了一些,抿着唇點了點頭。
她隻是有些奇怪什麼樣的家庭會給女兒起一個盧英這樣帥氣的名字,又鬧了身粉衫長裙來參加宮宴。
柳祯煦忽然轉頭問道:“盧範契是你什麼人?”
“是我爹爹。”盧英還是那副認真的樣子,一發覺他臉色有異,也跟着皺了下眉,臉上有種嫌棄他大驚小怪的樣子,将柳祯煦又看了幾眼。
柳祯煦的臉上仍是不可置信,話未出口又覺得不妥,忙借口道:“下午的竹枝賽,你可曾準備好了?”
盧英看了眼已經起身離去的謝從安,一字一句的答他:“我從小就不擅長那些筆紙上的東西。方才九皇子說過,晚些還有騎馬射箭,女子也可以一同參與的。到時候我再好好地玩。”
柳祯煦的目光忽然往下落了一寸。
盧英身上穿得是長安貴女中盛行的曳地長裙,就是那種常被穿來赴宴的款式。
盧英也看懂了他的意思,有些不自在的側過身去扯了扯袖子,将手也藏了起來。
打量女子衣裙,不是君子所為,失禮太過,柳祯煦懊惱的想要找個話題避開這處尴尬:“方才你琵琶彈得不錯。”
盧英倒是答得大大方方,“被逼的。若是不學,便不可以騎馬。若是不練,便不能吃飯。”說着将桌下的手伸了出來:“這掌心可是挨了不少闆子。若不是指頭還得彈琴,恐怕也要被伺候起來了。”說着還動了動手指,盯着自己的指尖無奈的歎氣。
這姑娘的膚色略黃,雙手的掌心和指尖都有薄繭,能看出也是悉心呵護過,不過仍不如謝從安那雙玉蔥似的柔荑好看。可她說話的語氣,無奈中透着諷刺,說出口卻又是種輕松的味道,好似這些瑣碎也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