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秦禮安當即搖頭,“所以她反複叮囑我,說宮裡的上人大抵有什麼算計,所以言行舉止要處處小心,萬不能讓人利用了,也不能被人看低了去。”
聽來這個秦祝安小姐也是個懂事有腦子的……
忽然想起方才那一串子承前的名号,謝從安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有腦子,但也不多。
她問秦禮安:“你也不是個榆木腦袋,為何會直接選那聆風?”
面對這樣的錐心之問,秦禮安又是淡淡的歎氣,“我與祝安商議過,她說機會難得,但是安全要緊。可是爹爹又囑咐我一定要出頭。我也是在中間糾結了許久,不知該如何決定。本想要問一問哥哥,可他忙着交際,沒空理會我。府上的那些丫鬟婆子又都是新買的,和她們……也沒得話說。”
秦禮安的眉頭擰的都快要成麻花了,跟着又是無力的一聲長歎。
惡仆欺主的事情在哪個世界都常見。且她今日竟然一個人來,連個丫鬟都沒有,其中必然也有些緣故。
謝從安看着她,莫名湧上擔憂。“你們府上總不會是沒有女主人?”
這話她當然不信,但還是試探着問了出來。
秦禮安搖頭,“我娘早就過世了。小娘和幾個姨娘都被留在了老家。爹爹的意思……,爹爹……”她說着就又洩了氣。
“讓我猜猜,”謝從安語氣諷刺,“新丫鬟,新婆子,新府邸,自然是缺了新娘子。”
秦禮安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意識到自己不該如此刻薄,謝從安低頭道歉:“對不起。”
秦禮安反而用掌心拍了拍她:“我知道,你是在為我不平。”又朝她點了下頭,眨了眨眼,“我能聽出來。”
對着那雙小鹿眼睛,謝從安忽然想起從前看過的書。
生長環境不穩定的孩子,五感會跟随生存需求而發生不同程度的異變。有些會異常敏感,有些會鈍若無存,總之都會成為自己生存本能的依賴,在人格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心思一轉,那張狐狸臉又随之浮現。
良王的娘親未離世前,一樣也沒有能夠得到帝王寵愛。王曦也曾提到良王殿下的生存環境一直都算不得多好。
古往今來,都說皇宮裡是吃人的地方。不僅是金錢上的腐敗,還有各處的權勢傾軋,就在那重重宮牆困出的四方之地裡,人人都在踏着屍骨往上爬,就連宮人們也不例外的。他一個相貌出衆的小皇子,經曆過的恐怕隻會比人能想到的更加惡劣,也更加無法對外言說吧。
“你在想什麼?”秦禮安湊近了看着她。
謝從安笑了笑,“沒什麼。吃飽了就睡會兒。下午得空我叫他們來請你,也出去看看騎馬射箭什麼的,總好過一個人在這裡悶着。”
“太好了!”秦禮安總算開心的笑了。
謝從安将人安頓好,又盯着宮人給冰扇加滿了冰才離開。
因在這裡逗留的時候不短,休憩的時辰已過去了大半。此時外頭的日頭正盛,水榭的水幕都停了,放肆的陽光将亭子的頂瓦曬得發白,一點水印都沒留下。宮人們分了幾處,都在樹下忙着捉蟬。
她在廊下坐着看了一會兒,思考着下午是不是該将場地拉回室内,一時間愈發覺着熱,便拎起袖子扇了幾下。可惜這綴滿了珠玉的紅紗毫無用處,于是從坡上喚了個宮人下來,吩咐她去尋把扇子。
她在原地一等就是好久,沒了水幕又四下無風,在這裡待着着實熱得難受,于是起身往湖邊的回廊上走,想着靠近水邊或許能涼快些。
她一手遮着日頭,腳下緊着往前,卻沒走出幾步就發覺身後好像有人靠近,回頭一瞥,有個袋子兜頭罩下。
遭遇突襲的謝從安姿勢本就别扭着,鞋底和裙子又打了一架,絆得自己跌坐在地。還沒意識到手心生疼,已經看見裙擺上全都是蠕動爬行的各種蟲子和螞蟻,還混着好些的泥土,這才發覺自己臉上頭上都有東西在爬。
她自小就最怕這個,心裡的恐懼早已瞬間到頂,一下子手腳發麻,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