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妹自小長在江南,性子活潑,也不懂宮裡的規矩,還要請太妃莫要怪罪。身為長兄,是我沒有教好她,願意替她受罰。”
顔子骞?
謝從安心中警鈴大作:這一屋子王子公主,就她一個灰姑娘,不怪她,難道還能去怪皇帝家的寶貝?
他這傻瓜行徑,難道真的是因為戀愛讓人無腦?
“今日的這些安排,那麼好玩,怎會受罰?祖母是要請你們來誇一誇,獎賞一番才對。”
和稀泥的柳祯煦馬上就被斥了。
“還不住口。”
這一聲聽起來倒是比之前嚴厲些。
謝從安跪得渾身難受,很想擡頭看看。可這屋子裡動不動就陷入沉默,讓她不敢妄動。
奇怪這主座上不過是一個和親的公主,左右也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竟然一個個的都不說話,就那麼坐着比耐心?
這個太妃當真如此厲害麼?
氣氛凝重的讓謝從安不敢折騰,隻能繼續跪着裝死,靜觀其變。
太妃請顔質父子落座,慢吞吞的回應了今日的正題:“像她這麼大的年紀,又是才剛接回來的,聽說顔夫人常年卧病,真是想要教管起來也并非易事。我這老婆子從沒有如此的孽障緣法随身,便也不好多說什麼。”
柳祯煦聽出這裡頭的落寞,連忙湊過去安慰。太妃歎了口氣,拍了拍他,“先别鬧,讓我将這幾句話說利索了。”
“……少年心性,總是愛玩愛鬧。她常年不在家中,也是個可憐孩子。今時今日,聖上病重不起,我這半邊骷髅,也幫不上許多。後宮裡的瑣事,還當是有人管束才好。”
皇後正欲起身,太妃又道:“……你也别忙着認錯。這三宮六院裡,什麼大小事都要你管着,我想想都要替你辛苦。你又替我找了個由頭回來看兒子,我便也承你的好意。今日這宮宴,林嬷嬷說你早晚忙碌,連頭風都犯了,有孝心自然好,可也要多多顧及自身。難得你這做主子的在宮裡抽空養病,龐嬷嬷一個侍奉了多年的忠仆,想也知道是放心不下。你們這一個兩個,都是好的,我聽了這些話,見了這些事,心裡亦覺得心安、歡喜。”
才幾句話的功夫,屋子裡的整個氛圍就已經完全不同了。謝從安徹底為這位說話的藝術折服。
實在是厲害!
上頭的話音一轉,又落在了淑妃的身上。
“……淑妃啊,也是養了隻皮猴子。”
聽到身側的淑妃陪笑,謝從安暗中抿唇,憋住了心裡的吐槽。
“……隻是我今日要誇,他這隻猴子卻是個懂事、孝順的。管家的大人不在,他想要試試手腳,做些什麼,無可厚非。身為皇子又被困在宮中,哪有什麼天地給他折騰。我卻要誇這孩子心細。想幹點什麼,又怕連累妹妹也挨罰,便将人哄了出去,還送了個素日裡處得好的姐妹過去陪着,将兩人好吃好喝的供在那。雖說是為了曆練,一時犯了些糊塗,卻也的确是個好哥哥。”
話已至此,太子自然是不能再隔岸觀火了,“是孤對母親和弟弟照顧不周……”
太妃直接将話攔了:“你這孩子。這樣說話,是怕本宮不知道你素日裡操持國政的辛苦,非要本宮再誇些的好聽的是不是?”
“孫兒不敢。”
柳祯煦卻突然嘟嚷一句:“個個都好,就是如意不好。”
“自然是你不好。”太妃道:“一回來就撺掇着小九兒鬧事。你就是瞧着他這個長輩年紀輕,心性好,又知道疼你,才敢鬧出這樣大的錯來。”說着一指頭輕輕點在柳祯煦額上,“隻是你皮賴便也罷了,怎麼将人家姑娘也牽扯進來?”
這一聲質問,連謝從安都在心裡頭替柳祯煦委屈。
“……這丫頭也是的,剛回來長安,也沒跟你們這些皮猴子打過交道。我聽那些宮人說,連小憩都在操心着下午的安排,稀裡糊塗的就到了湖邊,被日頭曬暈,掉了進去。這可算是什麼事呢!”太妃說到這裡,像是氣急了,語氣也重了幾分,“今日這是救上來了。若是真出點子什麼意外,本宮可要怎麼跟衍聖公府交代!”
柳祯煦磨磨唧唧的認了個錯。謝從安也跟着舒了口氣。
方才這樣一連串的誇下來,隻要王浔能不哭不鬧,今次這事也就能這樣揭過了。
身後一聲,打斷了她思緒。
“老祖宗。竹枝詞已完了,您可要去前頭看姑娘們畫畫?”
皇後道:“太妃娘娘,外頭天熱,還是……”
王炔道:“孫兒将地方改在了觀景閣中,祖母要是喜歡,可以過去瞧瞧。”
柳祯煦道:“湖上有風,不太熱的。曾祖母與我同去吧!”
上頭很快就有了回應:“你們先去。顔姑娘同我一起走。顔大人父子既然來了,也就随着一起去前頭看看吧。”
等着這一屋子的人散盡。謝從安還是沒有想出自己又會面對着什麼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