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起身後懶得動彈,又準備沐浴,所以隻随意束了頭發,此刻連外衣都脫在了榻上,這般的樣子出去,若是撞見了前頭來賀喜的親友,這群奴仆恐怕都得被扒了衣裳打出府去。
徐嬷嬷急得在後頭大喊,讓人一起将謝從安攔住。
“刁奴!”謝從安閃開幾隻探來的手,怒呵道:“敢對家中的小姐動手,誰給你們的膽子!”
長安城中誰人不知鄭氏遺孤得東宮青睐,複又登上了青雲梯。眼前這位不得寵愛的七姑娘本就生得花容月貌,性子潑辣又不服管束,此次嫁過去還要做正妻。今日若是誰真敢得罪,哪怕能活過這場婚禮,到了回門那日,等姑爺上門算起賬來,就要另說了。
反應過來的當即撒手。那個徐嬷嬷也失了方才的傲氣,直接上來跪地讨饒:“姑娘惜老憐貧,可要給我們留條活路。”
謝從安見她如此,知道是已經準備好了要回去與主子哭訴,身子便有意避開了幾分,也換了副苦口婆心的模樣。
“我亦不圖銀錢多少,不過是要個出門在外的體面。這要求過分嗎?你們隻需看看這院子裡的幾個人,即便是裝上一車的銀錠子,我們又能跑得到哪去?我隻問你,那滿屋子的珠寶擺件,哪一個是私下裡當用的?我明日去的是什麼樣的人家,難道你們也不清楚?雖說是個主母的身份,在那府裡又不是獨一份。過去之後要有哪些支應,不知又有多少的規矩等着。她們不關切便也罷了。事不關己,自然高高挂起。可你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身份臉面都要比尋常人重得多,豈是連這個都不懂的?虧了我能從顔府這樣的門第出去,還讓世人看這樣的笑話,還是從嬷嬷你這張嘴裡吩咐出來,可别真的是老糊塗了!”
顔子骞聽聞昨夜父親被氣得夠嗆,今日一早便吩咐人盯着小院子,有事先來回他。
方才謝從安将人一股腦兒的罵出門,早有懂事的悄悄去告訴了。他這會兒騰出功夫過來,身旁還跟着個懷抱禮盒的小厮,還未走近,已将裡頭的話聽了滿耳。
穿過人群,先看見了地上跪着那個,認出是祖母身邊的徐嬷嬷,便心知不好,連忙上前将人扶起。
“綏甯,”他喊了一聲,見謝從安不為所動,索性讓小厮上前,“華寶齋送來的東西。”
謝從安仍是冷臉不應。一旁的寒煙出來接了,凝綠幾個又與三公子道謝。
顔子骞看了看那三個婢女,目光落在了彩蝶身上。
與祖母問安的這幾日,他也聽到過幾句閑話,知道謝從安答應了要帶趙婆子的女兒走。
後宅裡的婦人多,亦是無聊生事非。有說她仗着自己的模樣生的好,就連身邊伺候的都要湊足了三朵金花。那一群老老小小整日裡湊在一處,隻等着看戲。
謝從安的身份特殊,長輩們又都有自己的盤算。良王交代不許她接觸顔家後宅。原以為這樣也好,能讓她獨自在這小院子裡躲過那群婦人瑣事。如今婚期已至,即便有些雞毛蒜皮,也能跟着一起揭過了,哪成想會在這個時候鬧起來。
顔子骞看了眼天色。
好在時辰尚早,今日到府的都是些提前來幫忙的親戚,還有些親近好友。若是明日再鬧,可就真要丢人丢出顔家去。父親必然又要大怒一場。
他舒了口氣道:“雖不知七妹妹為何動怒,但會在這時間說出來,想來也是受了大委屈。她自小在外,無人照拂,我既為兄長,便不得不為之撐腰。徐嬷嬷若真有事拿不定主意,也不必在此處自己為難,隻管去後頭問一問老太太,看看能否折中一二。明日就是顔鄭兩府的大喜,整個長安城都在等着這出熱鬧。想來無論發生何事也都必然能得過去的。嬷嬷說是也不是?”
這一場鬧劇,最終換來的是謝從安守着一屋子的金銀珠翠聽響兒玩。
桌上堆成兩座小山的金瓜子、銀棵子,滿盒的銀錠旁還擺着紅布遮着的幾錠大金元寶。軟榻邊還有個紅木箱子開着,裡頭是成串的珠子,還有幾對玉石镯子也開蓋敞着放在上頭,一眼看去純然無雜,都是極好的東西。
謝從安從中挑出一串指甲蓋大小的珍珠串子遞給寒煙,“這個拿去給秦家妹妹回禮。”說完又彎腰扒拉了幾下。
凝綠猜度着她心思,從衣櫃前頭的大箱裡翻出一隻盒子來:“主子看這個如何?”
謝從安瞥了一眼,竟然是條手柄鑲了寶石的軟鞭,頓時笑了,“這個留着我用。”關盒子時不知碰到了什麼,底下忽然彈出一層。裡頭是隻鑲寶的匕首,做的精細,隻有軟鞭的手柄大小。
她拿起看了看,心中暗道可惜。
這匕首若能與軟鞭合一,用起來也就更加順手了。
門外忽然有人甜膩膩的問了一聲。
凝綠出去問了幾句,竟然帶了三個人回來。
謝從安玩着匕首,聽明白了趙婆子的話,随手一指,“所以,你們三個也跟我走?”
趙婆子看清楚她拿的是把匕首,指着自己的鋒利刀刃還閃着寒光,瞬間驚得一哆嗦,反應過來又忙補笑,“姑娘的陪嫁自然也要帶上仆從才是。”說着去看旁邊的寒煙和凝綠,“這兩位是宮裡來的,咱們跟去的陪嫁也要多些。我們家彩蝶算是一個,這绮月嘛,剛好也算一個。”說着退後幾步,與另一個婆子站在了一起,“我與趙媽媽雖然年紀大些,也都是堪用的,一起跟着女兒過去,也能多照顧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