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府門外等着的人也已經紛紛看向巷頭。
遠處來了一群紅衣樂師吹吹打打,正是鄭府提前備下來支應的。
謝彩看着兩個樂班的領頭人互相點頭示意,繃着的那口氣終于吐了出來。
這些樂班們雖說平日裡是對家,亦都是行業裡做熟了事的。他聽從仝管家的交代,早先已去做足了敲打,又以重金為賞,警告他們大人的喜事不可亂來。
如今這番交替也順利完成,就差接新娘了。也不知道茗煙那處如何,可還順利……
正在樂聲高漲的一刻,衍聖公府的大門又開了。
衆人翹首期盼,鄭合宜也跟着擡頭,見到出來的又是顔子骞,不免失望,可是人群中緊跟着又有驚歎之聲,令得他再次擡眼。
那張空有俊美卻無表情的臉上罕見的有了一絲慌亂,目光卻最終落在了一塊玉佩上頭。
物主當然知道他在意什麼。
曾法書特意停在了鄭合宜面前,一臉的得意,“想娶我妹妹,時辰自然要等足了!”
底下都在讨論這個背着新娘的公子是誰,顔子骞上前解釋道:“這位是我義兄。家父感恩曾兄在江南時對綏甯的照顧,便也一同認作了義子。”
曾法書斜眼看着鄭合宜,一張俊臉也同他的那身白衣一樣,冷如冰霜,目若寒劍,顯然是不待見這位新郎。
沒想到對方竟然老老實實的行了禮,還喚了聲兄長。曾法書意外之餘,還是轉過頭去哼了一聲,不予回應。胸前那隻抓着蘋果的手忽然一拍,将他拍猛咳兩聲,這才不情不願的道了句不必多禮。
衆人的歡呼聲中,新娘子終于被送入花轎,迎親的隊伍開始巡城,慢慢的朝巷口走去。
謝彩松了心弦,卻見茗煙還是一臉的困惑,便上前道:“你這是怎麼了?”
茗煙話說的悶悶的,“主子對這場婚事究竟在意還是不在意,我怎麼都看不明白。”
謝彩也跟着搖頭,“自從……,主子不愛說,誰也沒辦法……”
茗煙剛要歎氣,就想起今日是主子成親,忙又打起精神擠出笑臉來。
他肚子裡全是計較,不過是忙的沒顧上與謝彩嘀咕。
平日裡跟去上朝,各家大人的小厮随從都等在宮外,他們在一起處聊起來,對前朝之事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這衍聖公府的女兒是良王殿下給找回來的,而他們主子是東宮的人,這場婚禮不必多說,各個都知道是那位常年在外、不谙世事的太妃在亂點鴛鴦。
當日主子在宮中忙了一夜,說好的他清早過來接人,結果又是空等一場。據說是那宮宴改了時辰,又将人折騰到半夜才得回府。
初聞又來一個賜婚,他這個做小厮的也跟着不痛快,原打算與謝彩一起應付了事,畢竟府裡已有了個待人寬厚的主母,怎麼也不能讓那位的面上無光,哪知主子卻突然發話要搬回老宅,還連夜鑽入書房裡開始翻書查閱婚儀流程。
他與謝彩挨着被派去詢問長安城裡的媒人婆,甚至找了許多周邊田莊上主持喜事的老者。
這些日子的繁忙瑣碎簡直苦不堪言,不提那頂着雷雨天的跋涉之苦,隻說那收拾老宅和安排采買就已要将人累死幾回了。
雖說上次的婚儀也是匆匆而就,這次主子明顯要比上次用心。大抵還是因為對方來自大名鼎鼎衍聖公府吧。
他回頭看了眼後頭的花轎。
那頂八擡大轎用的是重金砸出來的花團錦簇,不說轎身綴上去做花心的各色珠玉,就連上頭的金銀繡線都是真的。轎頂上是顆從南邊找來的琉璃珠,還有四周圍的一圈穗子,也都是找遍了長安城的鋪子,讓各家的喜娘幾天幾夜的穿做起來,用得都是上好的珍珠白玉。
府裡這些日子花的銀錢似水那般的淌出去。現在看着那四個美人奴婢在旁邊跟着,轎子裡的人倒真像是從天上接下來的仙女了。
圍觀的人也都在稱贊那四個如花似玉的婢女,紛紛對今日的新娘猜測着會是何等的天仙。茗煙看了看前頭騎在馬上的主子,又回頭去看花轎,心裡還在想方才的那位新娘子。
她的聲音也實在是太像了……
茗煙忽然發現那個最小的陪嫁婢女正在盯着自己瞧。
她與其餘的三個一樣,頭戴金钗,遍體绫羅,額心卻畫了朵填金的紅花,顯得乖巧可愛,就像是觀音座旁的玉女。一雙眼眸烏黑明亮,如同浸過溪水,隻顧着看他,腳下被絆得一個趔趄。
“小心。”茗煙脫口道。
“怎麼了?”
身旁的謝彩看來,他連忙搖頭。
再去看時,走在她後頭的那個年長些的婢女正在低頭與她說話。
兩人的樣子親和的如同姐妹一般。那女子說完又轉對轎子說了幾句,跟着就抿唇微笑,和善的面色為她更添幾分柔美。
“你看什麼呢?”謝彩又問一句,也跟着回頭打量。
茗煙道:“這位七姑娘果然是外頭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