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霸的小眼一瞪,眼見着又要罵人,是看着趙大人的側臉生生忍住的。趙承澤在這對仇人夫妻之間靜靜看了一回,等到了鄭合宜的問詢之意才擡手發簽。
“速速查來。”
這些官衙的差人都是察言觀色的老手,何況還是在長安城的地界,哪個不是浸淫了多年的油筍腦殼。程楠發覺了趙府尹言行之中的遲疑,應下後便與孫霸使個眼色,隻讓他獨自去了。
趙承澤還在拿捏着這對夫妻究竟意欲何為,思來想去,又覺着哪怕是一個要嫁禍栽贓,另一個要掙脫出來,總歸是要查清楚這案件始末才好拿捏後續。
自從晉王敗落,他便是小心翼翼,哪怕草木皆兵,也好過白白送死。更何況馮師爺至今仍未現身,那便是東宮的旨意未到,他這裡就直接拖着又何妨。
隻不過這位謝少主殺了人卻不躲藏,而是主動找上衙門來,實在是令人費解……難道說她今日此行仍與那夜的殺人案有關?
這個雕玉的賈費又與那琉弘館有何種關系……
趙承澤心思幾轉,更是期待馮師爺的歸來,于是按下盤算,先照例問上幾句:“依照方才夫人所說,這何庫是賣了個玉钗給您。”
謝從安點頭,“是。”
“夫人不小心損壞,想要修繕一番,所以尋到了華寶齋。”
“是。”
“那華寶齋的掌櫃介紹了賈費給你。可那賈費收了訂銀,人卻不見了。”
“對。”
“如今竟是連當初賣你東西的何庫也同樣不見了?”
“嗯。”
趙承澤笑的詭異起來,“此事聽着便知有些内情。不過……夫人為何一定要找到這個何庫呢?”
謝從安眼也不眨,不鹹不淡的應道:“那钗子我給華寶齋看了,來路有些問題,索性想跟何庫問清楚了,免得日後再有别的麻煩。”
“夫人是說,這玉钗的來路不正,或是被人偷盜出來的?”趙承澤試探着提起:“不知這東西此刻收在何處,本官可否見上一見?”
謝從安抿唇一笑,“夫君送的,不給。”
趙承澤斜眼過去,底下的程楠瞬間接了話道:“夫人才說是從何庫那裡買的。”被上司叱了聲無禮,忙又欠身道歉。
謝從安懶得看他們上下演戲,眼神也不給一個,隻管低頭喝茶。
趙承澤笑眯眯的道:“夫人定是珍惜大人的心意,本官省得。不過既要查案,還是将這玉钗交給官府留作物證才好。”
謝從安卻一點面子也不給,拒絕的利索且毫不留情。“東西在手我心安。你先将人拿了,審案時我自會拿給你看。”
趙承澤那雙眼睛一直沒停了往鄭合宜的身上看。隻覺得這個鄭夫人過分活潑了些,可這位大人也不說、亦不管,怎麼都琢磨不清在想什麼。礙于不好發作,他便抿着嘴也默默喝起了茶。
謝從安才不理會這些,直接轉去問道:“謝給事來這裡是要做什麼?”
謝珩低頭一笑:“世人隻說不能做那虧心事。我防備了多日,沒想到還是被同僚堵在了這裡。”
能意外吃到謝璧環的瓜,謝從安當即精神起來。
謝珩不等她問,已經将自己口中的虧心事說了出來,落落大方的模樣,并非似他說的那麼狼狽。
“……族中親眷托信,到得晚了些。說是有位族人北上長安,請我照顧一二,名喚謝空杳。我今日休假,一早出去尋他,卻聽說是到了順天府衙,雖不知為何如此,也正巧抽空過來問個明白。”
“謝空杳。”謝從安喃喃念着,思索幾回,沒有任何印象,随口道:“他也是青溪的?”
沒想到謝珩卻看都不看她,亦未言聲。
一片古怪的沉默之中,謝從安後知後覺自己方才接的太過順口,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故作掩飾,“我們反正也要等着拿人,不如,趙大人先幫着謝大人将這私事了了?”
程楠見趙府尹默認,忙上前說出謝空杳的身份。
謝從安的腦袋被這人的幾句話炸的嗡嗡直響,不可置信的重複道:“他是賈費的報案人?”
趙承澤顯然也聽迷糊了。
謝珩依舊是不緊不慢:“還有勞大人問清楚此人與賈費之間是何等關系,我也好知道是否應該助其脫困。”
這句話說的極妙,直接将自身的嫌疑摘了個幹淨,可是謝從安卻在心裡将這份猜疑默默釘死。
當日從康州回來,她想要找謝珩了解一些家族中事,沒想到無意得知了此人對自己的仇恨,又搭上了謝又晴一條性命……難不成這長安城裡還有什麼事情與謝家有關?
程楠方才一見府尹點頭,便已懂事的将牢中的人給提了出來。謝從安一看,果然是那個在賈費家中見過的年輕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