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合宜計較着是不是往後要他多去張羅清苑的起居諸事,面前忽然多了塊夾起的牛肉。
“嘗嘗呢?”
白生生的手掌在下頭接着,對面的眼睛彎彎帶笑,閃着不懷好意的光。
鄭合宜卻因是她親自喂來的親昵,隻顧得上心花怒放。
他順從的張開了嘴一咬,清脆聲随着辛辣的痛覺在口中彌漫開來。
果然,她在那肉片底下藏了東西。
盤子裡有紅綠兩色的辣子,也不知自己吃的是哪一個,實在辣的厲害。
鄭合宜含着眼淚慢慢嚼着,卻當真覺察出了意外的辛辣和清香。
茗煙已經送上了帕子。
謝從安見他小心沾掉汗水的樣子,沒忍住伸手刮落他臉頰帶上的幾根碎發,小聲嘟囔道:“不能吃就别勉強。小心胃痛。”
“嗯。”
流玉見到這一出情形,已經顧不得吃飯了,整個人扭得如同麻花一樣朝後看着;清苑的三個丫頭倒是沒那麼放肆,不過偶爾換個眼神,低下頭,忍着笑;隻有陸侍衛一個人老老實實的在吃飯,目光一寸不移。
好容易吃完了這頓飯,謝從安卻站在了廊下沒有離開。
夜色已深,她卻不着急梳洗似的,不停換着奇怪的姿勢,拉扯着手臂,想是在練什麼功,又瞧着着實不大像……
按照往日情形,此刻的她當是已經趴在床上了鬧着困乏了才對。
謝彩聽寒煙提起,說她在屋裡藏了許多話本子,睡前總要看上一會兒。不過,他還未曾親眼瞧見……
“你看着我作什麼?”身前的人被他目光驚擾,回過頭來一副不解的樣子,跟着朝旁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天色不早,回去休息吧。”
鄭合宜心中一緊,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嗯。”
他擡腳離去,卻也暗中覺察了不對勁。
那眼神裡分明有着期待。
謝彩默默跟上,低聲道:“主子今晚……”
鄭合宜擡手止住,“許是車上睡久了,倒是不曾困乏。不如去看看夫人,對弈一局。”
前頭的某人将這句故意說給自己的話收在耳中,微微一笑,口中默默說的卻是:“讓你睡覺不聽,等等就直接回長安去吧。”語氣調侃,甚至夾雜着一絲不知覺的狠戾,随即又望向了遠處已經完全沉入了黑暗的那片天。
*
三柱香後,别院的大門被人砸的咚咚直響。
一番喧鬧随着送信小厮的腳步聲直接到了内堂。
謝從安貓兒似的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雙眼在暗中微微放光,唇邊凝了抹得意的淺笑。
凝綠掌起燈,擠在睡榻上的寒煙與暮雪也爬了起來。
聽着床上的夫人喃喃傳來一句:“這是沒全信?”暮雪莫名瑟縮一下。
寒煙探頭看向謝從安那側,擡手拍了拍身邊人算作安慰。
凝綠坐去了床邊問道:“夫人可是要起身了?”
夫人方才一回來就催她們快睡,也不讓服侍,又默許她們在裡屋睡下,自己竟是穿着外衣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凝綠見她不答,作勢起身,“我叫她們打水梳洗。”
“不必。”謝從安才說出口,外頭就有人聲響起。
小厮的嗓音清脆,話也說的利索:“夫人不必着急起身。方才來人送信,說的是城裡着急的公事。大人此刻已啟程回去了,那邊的夫人也還在這兒住着。大人走時囑咐了,夫人們明日可以商量一二,若是喜歡,在此小住幾日也無妨,不必擔心府裡的老夫人。若是擔心夫人那處的方便,想要獨自出入亦可。咱們帶來的護衛已分了兩班在各處守着,獨立出入也不妨礙的。”
凝綠站在窗邊聽完了這番話,道:“幾句裡頭倒是好幾個夫人,也難為他竟能說的這般清楚。”
寒煙利索的披上了外衣,口中點明:“這是小哥謝彩。”說着爬起來隔窗朝外看了看,回頭時正巧得了句謝從安的“去吧”便點點頭拉緊衣裳出去了。
秋夜的山上還是涼的滲人,回來時凍的她抱着手臂直打哆嗦:“大人回去長安,說的好似是十萬火急的事,不得不走。夫人不必擔心,想要在這裡住多都行。那位也是沒走的,看意思是想要留下來……賞秋。”話沒說完就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