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女理不直氣也壯,跟個照夜清一樣提着五盞花燈走到對街,站到比她高了近一個頭的大狐狸面前。
家裡的侍從很是識趣,見兩位主子見着面了,俯首跟主子請示一聲後就帶着馬車功成身退了。
“這是誰家的郎君呀,怎的被丢在路邊了呢?”
蕭子衿空不出手來,索性走近幾步微微仰起頭,眼中含笑看着他。
常言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蕭子衿和她的小侯夫一天沒見了,吹個口哨調戲一下先。
蕭子衿見他的外袍雖然是常服,在裡面的内襯仍是玄色的官袍内襯,瞧着這時辰,再看他這身裝扮和手裡的鴨子燈,想也知道是某個跟她一樣苦逼的,大過節都要加班的人在下班路上停下來猜燈玩了。
苦逼的某人輕輕垂首,與她貼近了些,順着話道:“是啊,在下被人丢下了呢,娘子要帶我走嗎?”
蕭子衿的戲瘾一下子就勾上來了,她壞笑一聲道:“郎君要跟孤走?可孤的夫君正在回家的路上,孤還得回去跟他過乞巧呢。”
“可娘子你也是一個人逛街啊。”
許是怕她一直仰着頭會難受,裴青後退半步,眼中流露出一種名叫楚楚可憐的神情。
“一個人待着可寂寞了,你的夫君到了此時都沒回家陪你,多不像樣啊。”
“呃……”蕭子衿撇了撇嘴,回了一句,“再不像樣也得回去啊,那可是孤的正室,名分在那呢,總不好叫他發現你跟在孤身邊吧?”
“所以娘子是要丢下我一個人在這嗎?”
裴青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裡的意思,神色立馬變得委屈了起來,活像一個被始亂終棄的可憐人。
“娘子好狠的心啊。”
如果蕭子衿的哪個謀士在這裡,見到侯夫這副樣子定要直呼一聲“禍國妖孽,快斬快斬”!沒錯說的就是遠在幾十步之外已經看到老闆的越瓊等人。
乞巧節的街頭,夜未深人爆滿,侯女的幾個下屬對此頗有實感。
越瓊帶着一份甜酥從人群裡艱難地擠出來,緊接着就在另一邊街角看到了把金聽瀾從一堵人牆裡拔出來的夜歌,以及舉着一包米糕從人擠人的店裡鑽出來的楊妁。
“侯女呢?”
三方會盟第一件事,異口同聲地問了上面這句話。
“應該在前面猜燈謎那裡吧?”楊妁指了指前面的小攤,“她不是最喜歡花燈嗎?這會兒應該在那附近。”
“嗯。”越瓊應了一聲,轉而又問道,“先生怎麼樣了?”
趴在夜歌肩上喘氣兒的金聽瀾顫巍巍地擡起手,朝她比了個“耶”。
嗯,還活着,那就好。
四人結伴往花燈那走去,老闆走之前說要給他們赢幾盞花燈回來,這會兒要是猜完了,應該會亮得跟個照夜清一樣。
于是他們就在花燈攤子的對面,看到了他們家的照夜清老闆和那個狐媚惑主的侯夫,光天化日之下兩個小年輕的嘴越湊越近,看得一衆人心驚肉跳,倒吸一口冷氣。
“嘶——”
趴在夜歌肩上半死不活的金聽瀾聽見這聲突然就活了,他擡起頭往那邊看去,眯了眯眼睛道:“……他們在幹嘛?”
那邊拿着五盞花燈的照夜清不知道跟妖孽說了什麼話,妖孽一臉受傷地退了半步,别過頭做欲哭狀。
幾個人因為他後退而松下來的一口氣因為他這副神态又提了上去。
每次這貨一做這表情就一定有人要遭殃!
下一刻他們老闆就舉着燈湊了過去,不知道是在哄還是在繼續傷害。
“要過去煞風景嗎?”
楊妁幽幽道。
越瓊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這份糖酥剛出爐的,有點燙手。”
“我的糖餅也燙手。”夜歌聞言也道,“走?”
“走。”
那邊蕭子衿舉着五盞燈,湊到侯夫跟前,把他一臉的委屈照得舉世皆知。
“我的好郎君啊,你看看我手裡的燈,像是一個人出來玩的樣子嗎?”
裴青看着眼前晃啊晃的桃花燈,一下子沒繃住,笑出了聲。
“是和越阿姊他們一塊吧。”他将眼前的花燈按下,幾位友人的面龐在人群中一閃而過,他遙遙地展顔一笑,算是提前問了聲好,“家裡其他人知曉嗎?要不要我先回去跟他們講一聲,給你做做掩護?”
美人燈下展顔,可博豪傑歡心,裴美人一笑蕭豪傑是覺得開心了,那邊幾位卻是趕緊加快腳步,生怕那妖孽把老闆勾走,把他們這群打工的忘了。
“侯女!”
眼見得妖孽又要勾魂,越瓊及時出聲,率着一衆手持零食的勸谏大軍殺了出來,把侯女團團圍住。
“來啦?”
裴青能瞧見那幾位的影子,蕭子衿又怎麼會看不到呢?眼見得夫君的神色有了幾分了然,她還作勢責怪道:“你瞧瞧,都跟你說了别大庭廣衆的跟孤玩這套會見外室的花樣,小心旁人錯看,誤會你我可就不好了。”
“哈哈。”
裴青微微一笑。
“幾位軍師與将軍皆是眼明之人,你我夫妻于乞巧街頭前相會,又怎會認錯呢?”
“呵呵。”
幾位謀士心裡笑罵道:“昏君。”
越瓊悄聲在主子耳邊道:“臣對君侯忠心天地可鑒,縱使在街上遇見您與小侍君相會,男君那邊也會盡力瞞住的。”
蕭子衿偏過頭,笑着點了她兩個字:“奸臣。”
侯女領着越瓊他們出府玩,那自然是誰也沒告訴,侯夫忙于政務未歸,這會兒在街上遇見了也不奇怪,鬧着玩歸鬧着玩,也沒真把侯夫晾在一邊。
“見過侯夫。”
越瓊幾人向裴青拜了一禮,裴青亦還于禮,兩方人客客氣氣之後,侯女拿着的花燈分到了謀士将軍們的手中,謀士将軍們拿着的零食則是都到了侯夫的手裡。
此時街上的人潮忽然朝着一處湧去,從他們身邊跑過小孩拉着父母的手,催着他們跑快些,說百戲班子要開演了,再不快些就擠不進去了。
“雒陽已經許久沒這麼熱鬧了。”蕭子衿見裴青兩手都拿着東西,就順手接過來一包點心,與手中的兔子燈拿在一處,好空出一手來與她牽着,“今夜也無甚要事了,侯夫陪孤走走罷。”
裴青微笑道:“臣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