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謝楠不說話了，她嚴肅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盯着眼前的盒子，然後迅速奪了過來，打開一看，裡面全是心形的紙箋，一張一張疊得好好的。“他全都沒看過嗎？”徐謝楠的目光裡滿是疑惑。

“啊，怎麼會？當然是、看過的，大部分……都看過。不過估計邵傑有些強迫症，看完了後又把它折起來了，那個，我看見他折的。”季小溪嗑嗑巴巴地回答。

“是嗎？”徐謝楠拿出一張紙箋翻過來覆過去地看，像是想要确定季小溪有沒有說謊一般。然後她舉起手中的紙箋，對着從西邊斜照過來的太陽光，眯起一隻眼看了看，湊到嘴邊親了親：“沒關系，我是不會放棄的，請叫我美少女聖鬥士！”然後她向季小溪揮揮手：“總而言之，謝謝你，小溪姐姐。請幫我告訴邵傑哥哥，不管他怎麼想，我都不會放棄的，他是我前進的光！”說完她拍了拍那個鐵灰色的盒子，用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感受着那并不光滑的觸感。

季小溪目瞪口呆地目送她拿着盒子回了教室，看着她堅定的背影，好一陣愕然。她想過徐謝楠會傷心，會難過，會質疑，會憤怒，但是，真沒想到過她會是如此的坦然而無所謂懼。季小溪忽然覺得自己和她雖然隻差了一歲，對許多事情的理解上肯定是有着不可跨越的鴻溝的。但是，她那樣的勇氣和不屈不撓的自信，自己恐怕是再活過一個一輩子也追不上的。

但無論如何，邵傑交給她的這個任務，她算是完成了。她輕松地回到教室，展開雙手做了一個飛翔的姿勢，然後比了一個ＯＫ，表示自己已經圓滿完成了任務，邵傑笑着點點頭：“謝謝！”“不過。”季小溪賣了個關子，背着雙手促狹地對邵傑笑了笑，道：“那姑娘說，請代我轉告邵傑哥哥，我是不會放棄的，他是我前進的光~！”

邵傑就像沒聽到一般，吹了吹前額的碎發，不置可否地坐了下來。季小溪有些奇怪：“你居然不驚訝？”“為什麼要驚訝？”邵傑擡眼看了看季小溪。

“不是，你毫不留情地拒絕别人，别人卻不以為意，還表示你仍然是她的光，難道，你不感動嗎？”季小溪疑惑地問，她沒有說出來的是，自己差點都要被那姑娘的熱情感動了。

“不感動。”邵傑坐了下來，他的神色依然淡遠如水，眉清目秀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季小溪感覺這樣的邵傑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隐忍。果然，他說完後，就轉過頭，直視季小溪，眼睛一瞬也不眨，以少有的認真神色說道：“而且，季小溪。感動，和喜歡，不能混為一談。雖然你懵懂，但有些情感，你必須要分清楚。”帶着一絲憤怒說完這句話邵傑的表情裡滿是無奈。

季小溪懵然看向邵傑，她不明白邵傑以如此認真的神态和她說這話的意義，她對自己的很多想法和感情都沒有非常清晰的認識。所以更不可能分得清邵傑對徐謝楠的态度，她隻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度量邵傑的想法。這不免讓邵傑感覺有些頭痛，但是他面對這樣的季小溪，又生出許多夏蟲不可語冰的無奈來。

季小溪十幾歲認識的那個少年，在年級極輕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非常理智而成熟的思維模式。而那個年代的季小溪，如同一粒發不了芽的草籽，在情智上充滿着天然的遲鈍和麻林，如被剝奪了向上生長的力量，遺棄在田梗，無比落寞。

在季小溪的懵懂無知的十三歲裡，許許多多的人和事都在發生着各種各樣的變化，比如季禮在籌備調到近江鎮政府工作，比如妥妥的大姐，自從去了省城的姑姑家住了幾天回來後，她變得極為沉默，鮮少出門。在九十年代通訊極不發達的時代，曾黎對這種沉默十分惶恐，他在給妥妥上第三次體育課的時候，已經是距離上一次詢問棠華的消息過了十五天了。棠華在省城住了十天才回來，在家裡呆了五天沒怎麼出門，也沒有跟妥妥說什麼，甚至連晚飯後妥妥央她去散步她也不動，妥妥看了一下她用心侍弄的那些花草她也都沒有澆水，每天不是拿着指甲刀挫弄她的指甲，就是坐在床邊發呆。妥妥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而且第二天又有體育課，她想了一下還是走進了大姐的房間，看了一眼正坐在床頭發呆的大姐問：“姐，明天又有體育課，倘若曾老師又問起你來，我該怎麼回答？他每節體育課都問你回來沒，前天晚上放學還攔住了我問。”棠華怔了一下，睜開因為少眠而顯得有些疲累的眼睛問道：“你怎麼回答的？”

“我可不想看到他那失望的樣子，一直說你在姑姑家沒回來。要是我回答你在家，他又得要我送信了吧！要是送信你又不回，他跑到我們家裡來了怎麼辦？我可不希望他看到爸爸。”妥妥低着頭有些喪氣地說。

大姐不語，用右手支着下颌倚在床頭閉目養神。半晌長長地吐了口氣道：“明天去了學校，你第一節課下課就去找他，告訴他，我十點到你們學校門口等他。”

第二天沒有等到第一節課下課，妥妥上早自習就在食堂門口找到了曾黎，傳達了姐姐的口信。她怕第一節課下課找不到人誤事。

跑到教室她就開始埋頭讀書，這次月考她考得極不理想，排名到了全班三十幾名，曆史還隻打了七十多分，回去被她爸狠狠地罵了一頓，連着少時成績優秀，大時了了的大姐也被含沙射影地帶累了，妥妥感覺心裡極是難受。

旁邊那位包子哥三分鐘就要打擾她一次，到最後妥妥實在是忍不住了，她帶着央求的口氣說：“我說包子，你曆史都沒及格，你就不打算讀一讀嗎？你爸媽都不批評你的嗎？”楊策無所謂地挑起眉：“從來不批評，學不學是我的事，送不送讀是他們的事。我爸爸說讀得好砸鍋賣鐵也送，讀得不好也隻能看我的造化。我不想他們砸鍋賣鐵，我是個孝順兒子。”妥妥被他的一頓歪理邪說氣得無語，卻又忍不住覺得好笑：“你就那麼不想讀書嗎？”“不想，我隻想讀完初中，去做點我想做的事。”楊策将他長長的腿架在桌子上，擡起頭傲視了教室裡一群埋頭苦讀的人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