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顧栀泠早知道自己和沈深庭還能遇到,那幾年前,她壓根不會選這個人當所謂的暗戀對象。
至少,不會出現直接演到當事人眼前的情況。
二十五歲之後,家裡父母開始幫她張羅相親,逢年過節,她得見各式各樣的青年才俊,有一年的春節賀歲檔電影,兩天時間,她跟着不同相親對象,來來回回看了七八遍。
最後,她甚至清晰記得演員下一句要說什麼。
那段時間顧栀泠一直在找辦法,想着怎麼能避開相親。
剛開始确實沒把主意打到沈深庭身上,說不熟也是真的。
不同校,又沒在類似專業,她一個學音樂的,大學四年隻是在班裡女生口中頻頻聽到沈深庭這個名字,沒想過有交集。
大二那年,系裡有個挺漂亮的學姐追過他,事鬧得沸沸揚揚,那段時間,沈深庭的照片被貼在論壇上。
家裡那張是當初洛凝随手給她的,說是過幾天來找她拿。
洛凝學過幾年攝影,當時被學姐花錢雇來拍照,那張是洗片時候漏掉的。
後來,她們兩個都忘了這事。
照片被顧栀泠随便夾在本專業課書裡,畢業後,一股腦堆到了書房,幾年都沒翻過半頁。
幾年前春節大掃除,在書房,她二哥無意間發現這張泛黃的照片。
顧讓直接當面問她,是不是因為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才會排斥相親這件事。
顧栀泠當時真挺煩見各種男人,送上門的理由,她一口咬定自己對沈深庭情根深種。
把暗戀故事編得驚天動地,海枯石爛,愛而不得的細節都刻畫的挺清晰。
她所謂的情傷,一養就是八年。
後來,家裡也就不明着給她張羅結婚的事,隻暗地拜托親朋好友幫忙留意。
顧栀泠耳根子清淨了,恨不得把沈深庭那張照片裱起來挂床頭。
思緒湧現,深夜的風混在雨裡,闖進兩人寂靜尴尬的氛圍。
顧栀泠雙手垂在腿邊,慢慢搓着裙擺上的褶皺。
腦子裡過了一百種脫身方案,愣是沒有個合适的。
這場暴雨又一次重蹈覆轍般的落下,屋檐被敲得直響。
顧栀泠的餘光中,雨滴毫無規律地落下,一股羅勒葉的清新撲面而來。
時隔五年,在這種境況下,他朝自己靠了兩步。
顧栀泠打算直接無視他走人,心裡暗念了幾聲“看不見我”,剛側身就被旁邊男人叫住。
“傘給你。”
他一如往常的冷靜鎮定,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顧栀泠口中的人也不是自己。
她輕“啧”了聲,随即換了個禮貌的笑容,手不由自主去摸肩膀上的背包帶,“先生,您是在叫我嗎?”
“我們認識嗎?”
她的眉眼彎彎,眼眸裡匿了絲光。
沈深庭默不作聲,隻是把傘遞出去,挑挑眉,眼神示意她拿好。
仿佛無事發生。
沒什麼起伏情緒,這讓顧栀泠有點摸不透,心裡發慌。
面上還得佯裝淡定。
“應該是不認識。”模棱兩可的答案,沈深庭的目光始終定格在她身上。
似是在打量。
他到底有沒有聽到……
那個瞬間,顧栀泠隻想快逃。
擺擺手,顧栀泠的笑容都快僵在臉上了,“不用,這雨一會就停了。”
沈深庭也沒強求,不收傘,幫她擋了飄進來的雨。
繼而,陣陣烈風刀割般的撩起她的裙擺,又一波暴雨傾盆而下。
兩個人并排站着,中間隔了三四個身位。
确實不太熟,但顧栀泠覺得尴尬,各方面那種。
眼看着,雨沒有停歇迹象。
她要是不接這傘,估計得和沈深庭在這待好一會。
這人不知道怎麼想的,有傘也不走,就站在原處。
空氣中,水滴拍打紅瓦的聲音清晰明了。
顧栀泠的目光頻頻往他這邊靠,咳着清清嗓,“您的傘借我一下吧,麻煩了。”
“給。”
他遞過來,袖扣泛着涼涼冷光,暈成一點。
傘柄上還有餘溫,接到手裡,堆積的水順勢滑落,打濕身側的木欄杆。
“留您個聯系方式吧,到時候方便還。”
說着,她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開通訊錄,想存号碼進去。
顧栀泠掃到最上面姓名那一欄,頗有明知故問的意思,“您貴姓?”
這個問題一出,顧栀泠仰起頭,慢吞吞望向他。
薄唇緊抿,他目光灼灼,神色自若。
幾秒後,沈深庭才淡然開口:“抱歉,以為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剛才跟洛凝提過好幾遍。
顧栀泠:“……”
自己演這麼久事不關己真挺累的,這男人到底什麼意思……
他們做生意的是不是都喜歡把話說一半,然後讓人猜。
她懷疑沈深庭這些年混金融圈的本事,現如今都用來為難面前的自己了。
顧栀泠握着傘柄,随即,試探般問了句:“冒昧問一下,您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有一會了。”
冷靜如常,沈深庭的眼底沒什麼情緒。
黑傘的深影疊在他的半張臉,讓人看不透。
“我剛才在這邊打電話。”
沈深庭:“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