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寒露将至。
傍晚,從樂團練完琴,顧媽給她打電話,說是做了些芝麻酥,讓她回家拿。
年年的傳統,路過市場的海鮮攤,顧栀泠挑了幾隻蟹拎回去。
街邊熱騰騰的白氣升空,彌散油炸小吃的香味。
顧栀泠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從市區到郊外近一小時車程,到顧家花苑那陣,天色漸沉,幾層塑料袋裡的冰水都融化了。
她在玄關換鞋時,手裡的東西就被顧讓拿到了廚房,蟹是新鮮的,得處理好才能吃。
客廳内,電視機播着八點檔狗血家庭劇,她媽就愛看這些。
“大哥還不回來啊?”邊脫外套,顧栀泠偏着頭,趴在廚房門邊看她顧讓的背影。
“陪嫂子在林城住一陣,說是得元旦才能到這邊。”
顧栀泠拖着長音“哦”了聲。
眼看着,她二哥甩甩手上的水珠,長袖撸了兩圈,轉過身道:“你先操心自己的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
聳聳肩,顧栀泠的手離開門框,繼而把外套搭在客廳的衣架上。
遞過去一個眼神,顧讓沒開口。
他倒是不急着讓顧栀泠結婚,主要是二老催得急,他們又寵這個女兒,自從沈深庭回國後,二老不催顧栀泠了。
催他這個當哥的,問有沒有經常約人家吃個飯。
七天,顧讓見了沈深庭五次,愣是也沒旁敲側擊問出什麼。
二老就說他沒為自己妹妹的幸福努力。
靠在廚房門框邊,顧讓抽了張紙巾擦幹手,繼而又開口:“你最近沒約沈深庭吃個飯?”
“他太忙了。”顧栀泠在茶幾抓了把瓜子,悠哉悠哉靠坐着,“而且我的消息他從來都不回。”
她每天晨昏定省假裝請安,有時候都懷疑自己在沈深庭聊天框上搞兼職。
風雨無阻滿勤。
不得不說,沈深庭還真挺配合她的。
“二哥,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他不喜歡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顧栀泠心裡樂開花,嘴上還得說着一廂情願的酸話。
“要不,以後我就别去打擾他了。”
順水推舟,顧栀泠抛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不行。”
顧栀泠:“……”
她哥怎麼比自己還執着。
顧讓的意思是,沈深庭現在沒有女朋友,不管怎麼說,她都得努力一把。
此時此刻,當事人真挺希望他有個女朋友。
也不知道這男人怎麼想的,就單身到現在。
顧栀泠撐着笑臉,語調越來越弱,“那我再努努力?”
左右沈深庭還沒走。
沒等顧讓出聲,樓上傳來陣腳步,二老慢吞吞走近。
“阿栀回來了。”
好不容易有機會繞過這個話題,顧栀泠“嗯”了聲,“我買了蟹,哥已經蒸上了。”
海城這階段的蟹算是一絕,清蒸比炒着鮮多了。
顧爸往客廳沙發這邊走,拿電視遙控器換了新聞台,眼神瞟向兩個突然沉默的人,“剛才聊什麼呢?”
“沒什……”
顧栀泠的話被她哥接過去,“說上周來咱們家那個人,姓沈。”
二老很有印象。
顧媽往廚房紮了一頭,幾秒後又走出來,聽見他們說着沈深庭,忙不疊道:“正好,這季節的蟹肥,阿栀買了挺多,顧讓,打電話讓小沈一起來嘗嘗。”
“我記得他是林城人吧,肯定沒嘗過咱們這邊的蟹。”
顧栀泠:“……”
二老真的是明裡暗裡操心。
“不用了吧,”顧栀泠這次先她二哥一步開口,伸手去攔顧讓拿手機的動作,“他還挺忙的。”
顧讓的話也來得也挺快:“那你一會去給他送?”
他自己怎麼不去?
每次倒是挺會出主意的。
顧栀泠偷偷對口型反駁了句,沒出聲。
齊刷刷三道目光落到她身上,定格等自己的下一句話。
“這天好像有點黑了……”
二老順勢看了眼落地窗外。
漆黑濃夜,月色明亮。
她哥倚在牆邊,不由自主哼笑了聲,顧栀泠在心裡大喊了聲“不妙”。
“你上周在醉……”
酒吧能蹦到天亮,現在八點鐘怕黑。
“我去。”顧栀泠打斷他哥的話,滿臉真摯:“為了愛情,這點苦,我完全可以忍受的。”
……
在顧媽要順便給沈深庭裝芝麻酥的空檔,顧栀泠在心裡暗罵她二哥八百遍。
陽台,為了妹妹以後的幸福生活,他給沈深庭撥了通電話,問他此刻人在哪。
顧栀泠去廚房挑了幾個沉的蟹,繼而裝到餐盒裡。
聽着顧媽在自己耳邊唠叨,“阿栀,遇到喜歡的就得主動點,爸媽這些年也知道你難過,好不容易人家回國了,你上點心。”
顧栀泠隻能點頭敷衍說好。
拎着餐盒,她二哥給司機打電話,說是送她過去。
聽顧讓的意思是,沈深庭也不在市内,說忙着度假村的事。
顧栀泠隻聽說他是搞風投的。
算起來,自己對這個所謂的暗戀對象并不了解,隻淺顯地認為他挺有錢,也不缺能力。
五分鐘後,車停在她面前。
司機跟着目的地導航走,播報全程不過半小時。
她給沈深庭打電話,翻那天在醉色的通話記錄才找到号碼。
顧栀泠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到。
一般這種生意人,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号碼也多。
顧栀泠不覺得自己對于沈深庭來說,是什麼熟人,她應該就出現在工作機上。
靜夜,車内暖風開得很足。
街邊樹影一層層疊過,細碎光芒灑在車窗,昏黃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