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伯怅然:“來過的,先前是跟着姑夫人一道來,後來自己一個人也來過。不過,她在莊上待不久,長不過五日,便回去了。她每次來,都會給奴和奴家口子帶好多東西,真是個心善的女郎,哎,可惜……”
郭伯絮叨一陣,見闫風識盯着山腰某處看,順着視線望過去,但見綠楊蔭處,有香火袅袅,不禁道:“那是附近有名的道觀,很是靈驗,郎君若有興趣,可過去看看……不過,這幾日倒是人多,聽說有城裡的大官來,上下山口都戒備不少,郎君若想去,恐怕要稍晚一些……”
闫風識沉吟片刻,點頭讓郭伯安排一下,午後再出發。
用完飨食後,闫月之隻感身體不适,讓闫氏兄妹自行遊覽,自己則在莊上休息。
山路崎岖,但勝在馬車穩健。青樹翠蔓,飛紅萬點,闫風容在家憋悶許久,見旖旎風光,忍不住掀開幕簾探頭張望,看了會,又回頭,見兄長輕靠車壁,閉目小憩,似是睡着了,不禁放大了膽肆意望向窗外。
車行一會,便聽仆從道:“前面堵住了。”
闫風容“咦”了一聲,坐回遠處。
闫風識睜開眼,隔着素簾望向窗外,遠處山道大擺長龍,幾家馬車并排撞在一處,将道路堵得嚴嚴實實。他正欲撤回目光,忽見雜沓稠人裡,有個面孔分外眼熟。那人一身寶藍長衫,兩撇八字胡須微翹,鼠目半垂,眼珠子在人群中不停尋望。這人,不是馬用又是誰?
闫風識尋他幾日,不想竟在這裡碰到。他有心再探究,馬用卻不知見到了何人,倏地鑽進人堆裡,不見蹤影。
闫風識微蹙眉頭,這馬用,實打實的市儈狂徒,道觀清修之地,若非重利所惑,他焉會來此?
他微欠身,前面幾家馬車已緩緩移動,烏木錦綢,冠蓋如雲,俱非凡品,也不知是哪些世族?
過了一炷香左右,終行到道觀門外。此間道觀正是之前陸霁受傷時所住,不過那次他雖入了觀内,卻是跟随陸霖前來,并無四處閑逛。闫風識下了馬車,但見道觀内外,紅綢欲燃,斑駁日影處,有鎏金匾額橫于門上,曰“太平觀”。
觀旁站着幾個道童,性子有些活潑,見人來,忙替人引路:“施主運氣好,正趕上雲中大師來我觀講道。”
闫風容驚道:“雲中大師在此處?”
道童頗為驕傲:“是謝氏親眷來此祭拜,故而請來雲中大師講道。”
謝氏?
闫風容雙目瞪圓,闫風識凝眸,問:“不知是哪個謝氏?”
“還有哪個,自然是謝太傅的謝氏。不過來的不是太傅,而是幾位夫人。”
闫風識沉默片息,道:“眼下在何處講經?”
“正在大殿裡。”
闫風識擡手,示意道童引路。
到了正殿,滿堂黑壓壓的人。三清道祖貼金泥塑下,坐着個須發皆白的老道人。他眸眼半閉,嘴中開開合合,大約就是雲中大師了。
闫氏兄妹尋到空隙坐下,闫風識半是聽禅,半是目光搜尋。人群裡坐的大多是慕名而來的信徒,這裡面大多布衣百姓,沒有他想找的人。坐了半晌,闫風識留下風容,自己尋個借口出了殿。
觀内人來人往,香火濃盛。闫風識拉了個道士,問:“若想供奉牌位,應去哪裡?”
道士忙着念經,隻用手一指:“後殿便是,不過今天有貴人莅臨,不對外開放了。”
道士口中的貴人,莫非就是謝氏?
闫風識繞到後殿,果然,後殿入口處,一衆侍從排在兩側,看裝扮,似乎正是謝氏下人。謝氏,為何會來此?
他正凝神尋望,殿内忽一聲悲鳴,緊接着四五個婆子沖進殿内,裡頭登時亂糟糟一片,又過了片刻,殿内聲音漸漸平息,有個黛色長衫的婦人自殿内走出。
闫風識眸光一動。這人,他倒見過,正是謝氏如今理事的大房沈夫人。又過了會,裡頭再次走出幾人。
闫風識忽而沉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