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嬌見了他,心裡一松,又急忙問:“闫風識呢,他不在府裡?”
懷墨摸摸腦勺:“郎君剛剛出門,您不是在清風樓等他嗎,怎會?”
蕭嬌一愣:“清風樓?”
“是呀,方才郎君接到一封信,上面說您邀他去清風樓,咦,您怎過來了?”
懷墨還待說話,卻見蕭嬌臉色一變,扭頭對侍衛說了聲,侍衛一揚馬鞭,馬車噔噔遠去,隻留懷墨站在原地,一臉莫名。
馬車疾馳,片刻便達花巷巷口。巷子兩旁,門戶緊閉,馬車路過玉肌閣,蕭嬌隔着簾子望去,心裡一陣寒意。
到了清風樓,蕭嬌下車,已有小二站在門邊,躬身道:“請上二樓雅室。”
蕭嬌狐疑:“有人已經到了嗎?”
小二點頭,笑容暧昧:“郎君已先行到了,此刻正在雅室内等您。”
這清風樓位于花巷深處,雖然是正經酒樓,但免不了沾染紅塵之氣,以往,這裡多是未婚男女私下約見之地。蕭嬌抿唇,知道小二是誤會了,然此刻卻不好辯解什麼,她想着闫風識,跟着小二上了二樓。
如今天色尚早,清風樓裡還沒有人,蕭嬌到了門邊,命侍衛留在門外,自己輕推開房門。
吱呀聲響起,绛紗簾後,一人轉過臉來。
蕭嬌兀地松了一口氣,還好,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闫風識。
闫風識坐在窗前,神色淡淡。蕭嬌幾步走到他身側,凝眸看了片刻,遲疑道:“你——”
她想問他京中流言是怎麼回事,但話到嘴邊,又忽而止住。她想起他曾說過的幼時經曆,既然是不堪的往事,又何必揭他傷疤。
于是,她隻從懷裡摸出一物,道:“非我約你來,我也收到了書信。”
闫風識拿起書信略略一翻,似乎并不覺奇怪,隻擡手,讓她坐下。
他臉色微白,依然是氣血不充的模樣。蕭嬌不覺開口:“你身子好些了嗎,這幾天有沒有按時飲……藥?”
她關切之心溢于言表,甚至為顧及他的感覺,在飲藥二字上略低下聲。闫風識如何不懂,他看着她,先前沉凝的神色慢慢柔和下來,點頭道:“出府前已經飲過了,你莫擔心。”
“誰擔心了……”蕭嬌略略不自然地低下頭,這樣的地方,加上兩人這番對話,倒真像情人之間的呢喃細語。
闫風識望着蕭嬌臉頰上一抹紅暈,心裡某處也不覺怦然一動。
窗外一陣風動,将紗簾吹得飄然而起。闫風識凝神,微微咳嗽一聲,道:“那人提前定好房間,怕我不來,又假借你之名約我來此,你猜,他想幹什麼?”
蕭嬌身子微滞,心中那點遐思也兀地消散,她皺起眉頭:“難道京中有人已知曉我們去過巫山,還是……趙循琸已經到京?”
她與闫風識表面上毫無關聯,寫下書信之人能将他倆聯系在一起,自然知曉他們一同去過巫山,除卻趙循琸,還能有誰?
蕭嬌扶額,又是一陣頭痛,想到趙循琸,不免想到蕭鼎,這事她還未告訴闫風識……她暗自攢緊手心,想了一陣,覺得還是問問闫風識的想法,正待開口,卻見他忽然揚手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
蕭嬌面色一凝,循着他目光望出去。
窗外依然是空蕩蕩的巷道,冬日樹葉已經落盡,徒留光秃秃的枝桠,隔着枝桠望過去,在巷道的盡頭,緩緩駛來一輛馬車。
那馬車頗為古怪,基底竟然是一朵巨制木蓮,木蓮之上,四面俱是蓮花帳紗,銀絲勾繪的蓮花随着薄紗微微湧動,遠遠觀之,像是九天仙人下得凡塵。
蕭嬌心裡微動,金陵裡這樣的馬車卻不多見……
那馬車晃晃悠悠,仿佛并不着急行駛,蕭嬌目光随着馬車移動,呼吸也不由慢下來。經過一處閣樓,卻見那滾動的車輪突然停下來。
蕭嬌呼吸忽地一滞。
馬車停靠之處,朱牆碧瓦,翠竹青松,那裡,正是玉肌閣。
一隻修長玉緻的手從薄紗内探出來,寒風驟然而起,蕭嬌忍不住眨了眨眼。蓮紋薄紗在風中飄舞,宛如遊鴻一般,素手落下,青簾後露出一張恍若谪仙般姣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