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你
等他們三人回到城中後,不約而同地前往将軍府,查看林霜的傷勢。
路上三人難得有閑暇,顧正率先開口道:“今日謝三殿下和林将軍,若非你們及時趕到,我和林霜恐怕生死難料了!”
一想到林霜為了這個人受傷了,林诤真是很難給他好臉色,氣沖沖地說道:“侯爺,你不是說你會護好小妹嗎?為何會讓她遇險?”
顧正不想狡辯,若自己能再早些時日到金昌,林霜也不會有此一劫,“确實是我沒護好她,不會再有下次了!”
“哼,若再有下次,我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她!”林诤不甘心地放着狠話。
顧正可以任由林诤對自己一通指責,但是面對三殿下,他并不打算繼續委曲求全,沖着三殿下說道:“不過我遲遲未趕上救援金昌,個中詳情三殿下大可好好問問孫将軍,順便問問故意贻誤戰機,陣前拖延該當何罪!”
三殿下先前也聽聞了孫将軍的一些作為,隐約猜測出此次金昌援軍遲遲未至,怕是和他脫不了幹系,坦然地回道:“侯爺大可放心!事後我定會追責,若侯爺所言不虛,我定按軍法嚴懲不貸!”
三人言談間很快便到了将軍府,顧正沖在最前面,找到韓統領,焦急地問道:“林霜在何處?傷勢如何?”
韓統領帶着三人來到林霜的房間,隻見林霜安然地睡着,臉色慘白,整個人虛弱的得仿佛能被風吹走一般。
林诤第一個沖上前,趴在林霜的床邊,用手輕柔地觸了觸額頭的溫度,還好,不高不低,剛剛好,才慢慢放下心來,退後幾步問道:“大夫如何說?”
顧正和三三殿下也都盯着韓統領,想知道林霜的消息。
“劍已拔出,未射中要害,暫無性命之憂,隻是傷口甚深,失血過多,剛好這些時日小姐本就操勞,身體虛弱,如今再加上箭傷,傷了根本,不知何時能醒過來!大夫說也有可能醒不過來.....”說到後面,韓統領的聲音越來越小。
顧正聞言,心頭一顫,猶如五雷轟頂,眼中閃過一絲驚愕與無盡的痛楚。
他雙拳緊握,心如刀絞,眼中閃爍着淚光,卻強忍着不讓其落下,他的眼眸深處,充滿了對林霜的愧疚與擔憂。
顧正腳步蹒跚,意欲趨近林霜榻前,然而,行至半途,步履突然凝滞,心中躊躇,微微顫抖地伸手隔空觸碰那個自己日夜惦念人兒,卻不敢真正直視,他怕榻上林霜那蒼白如紙、虛弱無力的模樣,會徹底淹沒他所有的堅強。
顧正駐足片刻後,對着屋内衆人說道:“你們先出去,我想和她單獨待會兒!”
許是感受到顧正全身上下透出的深深哀戚,衆人不忍發一言,都退出了房間,給二人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顧正終究是來到了林霜的床邊,輕輕托起林霜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說道:“對不起,我又害你為我受傷了。3年前,你為護我,不惜自毀名聲;3年後,你又為護我,不惜自損性命。林霜,我欠你這麼多,你一定不能放過我!”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顧正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是沒忍住,滴落到林霜的手臂之上,淚水滾燙的溫度灼熱着林霜的肌膚,林霜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顧正見狀,大喜過望,喚道:“霜兒,霜兒,你醒了嗎?”
而林霜卻毫無轉醒的迹象,顧正剛燃起的希望又被生生掐滅了。
“霜兒,不怕,我會一直陪着你,你一定不忍心一直讓我自己一人獨活,你一定會醒來的。”
從這日開始,顧正白天處理戰事,晚上便來到林霜房内,自言自語與林霜訴說些什麼,累了就趴着床邊睡着了,甚至連林诤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這天議事廳中,顧正的身子依舊筆直,卻難掩疲憊之态,雙眼深陷,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本來英俊的面龐,此時卻長滿了亂糟糟的胡須,整個人不修邊幅,幾天時間蒼老了太多。
林诤見狀,沒好氣地說道:“顧侯爺,如今正是戰事最為焦灼的時機,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場上刀劍無眼,若是你再有個三長兩短,你不是讓小妹白白冒險救你嗎?”
徐先生順勢,繼續勸道:“林将軍所言甚是。侯爺,你白日處理公務,晚上陪着林小姐,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說完還不忘笑着對着其餘幾位說道:“殿下,林将軍,周将軍,你們可都要多勸勸他,我若要說,我家侯爺定然是不聽的,不如你們話有份量。”
幾句調侃,何嘗不是訴盡了顧正心中的悲涼,國仇家恨哪個都不願讓他好過!
徐先生本來想調侃下氣氛的,卻沒想到反倒讓衆人都陷入了悲傷,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說道:“好吧,還是說說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吧!”
小小的插曲很快便被大家忘掉了,但是顧正腦海裡卻記着林诤所說的一句話:“你不是讓小妹白救你了嗎!”
這天夜裡,顧正再次來到林霜的床邊,對着林霜說道:“霜兒,你哥哥說得對,你以命護我,我怎能讓你白白受傷!我會好好保重,我也要讓樓蘭人付出代價,讓他們知道傷了你的後果!”
這幾日顧正渾渾噩噩的,甚至都想過若林霜醒不過來自己便随她一同去了,卻被林诤一語驚醒,這樣頹喪的自己如何對得起林霜拼死相救。
說完後,顧正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床單被褥,在林霜床邊的地闆上鋪好後,溫柔地道了聲:“霜兒,晚安,往後我便這樣陪着你!”
第二日也早早起來,收拾好自己,衆人見到後,都欣慰地笑了笑,那個冷靜自持、殺伐果斷的顧侯爺又回來了。
雖說三殿下和自己立場不一,但顧正不可否認三殿下确實有為君之才,戰場上頗有謀略,若與之為敵,顧正都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勝過他。
在顧正和三殿下的通力配合下,很快便拿回了戰場主動權,三殿下本想借機和談,中止戰事,但顧正卻并不想這場戰争就這般結束,他想擴大戰局,隻有這樣才能逼出樓蘭的王軍,他才能有機會找到當年的線索。
這個想法卻不敢告訴旁人,隻能私下與徐先生商議。
“侯爺放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讓戰事輕易結束的。”徐先生小聲說道。
“此事務必處理好了,不要留下把柄!不要傷到無辜百姓。”顧正不放心地叮囑道,想了想後繼續說道:“也不可讓林小姐知曉,否則她定不會原諒我的!”
“侯爺,之前林小姐對您所即若離,心意不明,但此次林小姐拼死相救,能看出來她心中是有您的,即如此您何不告知他您的真實身份呢,這樣她也更能理解您的所作所為,不會與您生了嫌隙!”
“先生,顧清在她心中太過重要,我怕她若是知曉我便是顧清,我就會成為她的軟肋,還不知道她會做些什麼傻事呢?再說如今還未調查出誰才是當年的主謀,敵人不明,我不敢輕易冒險。以後這話,先生便不要再說了。如今她能接受顧正也是好的,這樣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繼續護着她了。”
“這些年,苦了你了!“徐先生望着眼前的顧正,心中滿是感慨。
本是風華正茂、恣意潇灑的年紀,卻隻能隐忍蟄伏,即便心愛之人就近在咫尺也不敢輕易相認,日日夜夜小心翼翼,唯恐一步踏錯,滿盤皆輸。顧家的冤情生生地磨平了他的心性。
徐先生總是忍不住想起當年的顧清,光芒四射,無論何時何地,都如同熾熱的日輝一般耀眼,總能聽到他那爽朗的笑聲,可如今,卻不得不谄谀取容,苦苦專營,除了在林小姐面前,平時都甚少有以前那般爽朗的笑。
徐先生每次看到這樣的顧正,都忍不住心痛。
果然,很快便傳來了消息,又有一小股敵軍不斷侵擾大淵百姓。
顧正心想,時機到了,便說道:“殿下,樓蘭人一向不守承諾,毫無信用可言。此次我們好不容易扭轉了戰機,萬萬不可輕易和談,我們此番若能乘勝追擊,滅了他們的王庭,将其趕至沙漠深處,他們十年之内再難翻身!否則難保他日樓蘭鐵騎不會再來進犯我大淵邊境,傷我大淵百姓。”
屋内除了林诤還算中立,其他幾位暗地裡都是顧正的人,自然百般擁戴顧正的提議。
周将軍率先果斷地附和道:“侯爺所言甚是,我泱泱大淵,豈能被一個小小的樓蘭拿捏了!”
三殿下詢問的眼神看向了林诤,林诤本也不願擴大戰局,但此次樓蘭卻傷了林霜,讓他心中也甚是憤怒,于是說道:“确實不能輕易和談,不過若要攻下樓蘭王庭,怕也是不易。當務之急該是先收回肅、甘二州,将樓蘭人趕出大淵後再從長計議。”
林诤還算不是偏頗,顧正目的就是為了拿下王軍,怎會輕易放棄,于是加了一碼,說道:“殿下難得能夠親征,若能一舉拿下樓蘭王庭,替陛下解了心頭大患,為我朝大一統立下不世功勳,這麼好的機會,殿下實在不該放過。”
若論攻心,顧正這幾年可謂已是爐火純青,一席話果真讓三殿下心動了。
此番西北動亂,孫家難辭其咎,就算最終能夠将功折罪,恐怕也難挽回聖心,隻有用一個曠世功勳才能讓自己和母妃不被孫家連累。
于是心中有了論斷,對着衆人說道:“那便依林将軍所言,先收回肅、甘二州再說。顧将軍所言延後再議。”
不管如何,距離顧正的籌謀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