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她收了黎憲河的支票辭職後,偷偷躲在鄉下親戚家生下的。
黎憲河并不知道管丹珠懷孕,他很快安撫住了她,去醫院做了親子鑒定。
有了私生子,黎憲河自知這段婚姻是救不回了,而白硯柔對他也越發怨恨。
兩人私底下漸漸争吵不斷,繼而冷漠以對,最終在黎治八歲那年悄悄辦完了離婚手續。
但表面上他們依舊是令人稱羨的模範夫妻。
白硯柔眼中閃過一抹心疼:“我們本想一直瞞到阿治成年,再慢慢制造矛盾,讓兩邊老人都有個心裡接受的過程。
“誰知阿治他心思敏感,自己發現了。”
初一那年剛開學不久,黎治在自家車上發現了一個禮品袋,裡面是用幼兒園發的橡皮泥捏的小手工,還附帶着一張卡片。
卡片上畫着一個男人牽着一個小男孩,寫着“爸爸我愛你”。
畫是小孩子畫的,字卻是成年人的筆迹。
黎治很疑惑,去問黎憲河。
黎憲河借口說是同事的東西,落在他車裡了,還當着黎治的面給某個同事打電話,配合得天衣無縫。
黎治一直視父親為榜樣,從沒想過他會言行不一,因此深信不疑。
然而,世上沒有不通風的牆。
第二年暑假的一天,黎治在同學家玩到半夜,回家時偶然聽見黎憲河在庭院裡鬼鬼祟祟地小聲打電話。
好奇心驅使,他躲在樹叢後聽了一會,聽到了“寶貝兒子,爸爸也愛你。
“明天爸爸就去看你們……”
片刻的震驚過後,他悄無聲息地回了屋。
第二天叫了出租車緊跟在黎憲河後面,找到了管丹珠母子的住處。
保姆攔着他問他找誰,他說黎憲河是他舅舅,手機忘拿了,他是來送手機的,還大喊了兩聲“舅舅”。
保姆說得有模有樣,便帶他進屋。
站在門口,他看見黎憲河正趴在客廳地磚上給六歲的小兒子當馬騎。
管丹珠站在一旁鼓掌,一家三口好不歡樂。
那一刻,似有一股毒煙籠住了他。他頭暈目眩,胃裡一陣翻湧作嘔。
黎憲河瞟見那兩道充斥着憤恨的目光,慌了神,追出來解釋。
那一天,黎治才知道,原來他以為的幸福美滿的家早就不存在了。
從六歲開始,他就一直活在欺騙裡。
白硯柔始終覺得虧欠了兒子,說到此處眼中滿是遺憾:“阿治很小的時候,天真地說:‘我以後長大了也要像爸爸一樣,娶一個媽媽這麼漂亮這麼好的老婆。’
“可是在他情窦初開,還不懂得愛情的年紀,身邊的至親卻用現實告訴他,他所看到的美好愛情根本就是謊言,是假象。
“也許是逆反心理,他長大後從不碰感情。
“他有過不少前女友,但他從沒談過一次戀愛。
“直到你出現。”
白硯柔拉起譚心鷗一隻手,握在掌心,神情莊重又懇切:“是你讓他體會到了愛情。
“沒有你,他甯願一直就這麼孤單一人過下去。
“我是他親媽,我不希望他孤孤單單的,我希望他下半輩子有愛人相伴,過得幸福快樂。
“我承認我有私心:我希望你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同時,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憑過來人的經驗,我相信你心裡也有他,對嗎?”
譚心鷗兩頰微熱,有種被人當面戳破心中隐秘的窘迫。
她輕輕抿着唇瓣,躊躇了片刻,面色變得從容了幾分:“您說得對,我心裡是還有他。
“可是我不知道他心裡有沒有我。直到現在,他也沒對我說過一句喜歡我的話。
“您說他在我身上感受到了愛情,可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
“我隻想要一份安定、簡單的幸福,但他給不了我安全感,恐怕也給不了我幸福。
“我沒辦法說服自己繼續和他在一起。
“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沒事。”白硯柔爽朗一笑,“我隻是想讓你多了解一下他,跟你說說我的看法,關鍵還得看他怎麼做。”
譚心鷗微笑着點點頭。
白硯柔默默慨歎:臭小子,媽隻能幫你這麼多了。
快點開竅吧。别光知道等!
當晚,躺在酒店軟床上,譚心鷗查收完信息,心裡莫名浮起一股失落。
好兄弟和親媽都輪番上陣助攻了,連以前喜歡過他的人都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起,可他這個當事人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跟表哥那麼熟,想知道她現在的聯系方式還不容易?
到現在也沒收到他的加好友申請,沒有一條短信一個電話。
是因為她那天晚上拒絕了他,他心灰意冷了?
如果他真像他們說的為她改變那麼多,一心一意等了她五年,就不該這麼輕易放棄才對啊?
看來,是旁人會錯意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口蓦地揪了一揪。
她把手機放到一旁,不去想他。
第二日,譚心鷗陪母親去逛了逛商場,買了幾件喜歡的裙子,又去逛了美食街,美美地大吃了一頓,想要将胸中無形郁積的那股煩悶驅散幹淨。
可不知怎麼地,玩了一天回來,煩悶不但沒散,反而還越積越多了。
她明白,煩悶的原因是黎治。
她暗嘲自己沒用,到現在她的情緒仍舊這麼容易受他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