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清他面容,顧冉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迅速撇過頭,去看大湟河青綠不見底的滾滾江流,努力平複着心中驚跳和腸胃間的翻湧。
這樣的場景,真是一輩子看一眼就夠了,老天啊……
見顧冉這樣,那人發出桀桀怪笑,拉着嘶啞的嗓子:“很難看吧,宿衛堂可沒好看的人。”他笑聲裡透出陰寒和恨意,“我要離開的可是執法堂,轉投的又是宿衛堂。除了劓刑,夜眠姑娘可有更好的法子?”
劓刑,就是割掉鼻子。幾十年前西晟還有這一酷刑,後來被取締。
眼前這面目可怖之人,正是原先在執法堂的刑桎。
邢桎是孟戈的左右手,離開執法堂轉投宿衛堂,按孟戈扭曲的性子,用劓刑也不奇怪。宿衛堂蒙面的緣由,顧冉卻是第一次知道。
“刑桎,你明知揭下黑巾即違反堂規,還會牽連我二人!”
顧冉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先聽到其中一名宿衛堂弟子對刑桎的訓斥。看來刑桎在宿衛堂,遠不及在執法堂風光。
刑桎聞言,朝那二人躬身一拜:“此事我邢桎一人承擔,還請兩位勿要插手,事畢之後任二位開口,凡我刑桎所有,絕不私藏!”
此話一出,那兩人相視一眼,默然後撤了數步。
執法堂是明光教中最有油水的分堂,邢桎的給出這樣的承諾,很難不讓人心動。
顧冉握緊手中劍柄,早在看到刑桎面容那一刻,便知來者不善。
刑桎就這麼袒露可怖的臉,也不将那面巾戴回,他雙眼發紅盯着顧冉,好似終于找到了發洩出口:“我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殺你與江衍複仇!孟戈眼紅免死令,我隻要我弟弟瞑目!”
這又是一個瘋子,顧冉抿唇不語,不看邢桎面容,也知他此時眉目猙獰。
心念飛轉間,顧冉将劍抱在懷中,強迫自己看向刑桎那可怖的臉,故作輕松道:“你怎這般沒耐心。你可知你的孟戈堂主,前兩日還派了人狙殺我與江衍,執法堂精銳盡出,真是大手筆。你沒趕上,可惜咯!”
“你說什麼!”刑桎大驚,果然被這消息牽住心神。
顧冉笑起來:“你若不信,現在回教一看便知。”
耳邊蓦然傳來邢桎一聲大吼。
隻見他眼眸亂瞟,雙臂顫抖:“孟戈!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顧冉平穩着聲音:“那我就不知道了,你為何不去問孟戈。”
她使勁将刑桎的注意力往明光教那邊轉移,但瘋子的行為,哪裡是她能預料。
隻見刑桎突地凝聚目光,又向她看來:“不對!你這妖女,我才不管孟戈要幹什麼,我隻要殺你們這對狗男女!”
他說動手就動手,話音未落已抽刀向顧冉砍來。
顧冉一直關注着他的動向,電光火石間,下意識抽劍一格擋。
金石交擊聲響起,另兩名宿衛堂弟子聞聲朝這邊看來,見“夜眠”連退數步,刑桎卻穩穩站在原地。
那二人暗覺異常,夜眠好歹是明光教有名号的人物,怎這般不堪一擊?
但這樣最好,他二人倒不必出手了。
那廂顧冉好不容易穩住腳步,用盡全力讓自己保持站立。
她咬着牙關,死死握住劍柄,此時虎口痛麻,隻覺手腕都快要掉下來。她終究是顧冉,不是武藝高妙的夜眠……
看到“夜眠”這不堪一擊的樣子,刑桎放心之餘,得意嘲笑起來:“怪道你得巴着江衍,原來變成了廢物,哈哈哈哈……”
顧冉喘着氣,壓住喉間漫上的腥甜,她左手握上快要失力的右手腕,一字一句:“你這懦夫,不敢找江衍,隻敢來找我這傷患開刀。你若有種,等我傷愈!”
刑桎眉間攢起怒氣,他上前兩步,提刀指着顧冉:“激将法對老子沒用!我弟弟吃過的痛、受過的苦,我要你加倍償還!”
他身形如鬼魅,倏然逼至顧冉身前。
顧冉尚未反應過來,雙肩便被鐵鉗似的兩隻手攥住,她早失了防禦先機。
緊接着,她聽見自己肩上傳來咔啦聲響,鑽心劇痛随之傳來,疼得她連慘呼都啞在喉間……顧冉疼得瞬間脫力,身體一軟坐在了濕滑的草地上。
見“夜眠”慘白着臉癱坐在地,刑桎又是一陣大笑:“今日遇到你,真是天助我也!”
他急不可待從懷間摸出一個小瓶子,陰鸷雙眼看向顧冉:“焚屍水可化死人皮肉,活人也無不可。”
顧冉疼得滿頭滿臉都是汗水,看着邢桎癫狂得意的雙眼和他緊攥在手裡的瓶子,内心終于抑制不住恐慌起來。
可劇痛加身下,她腦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來應對的法子。
想求救,也無處可求……顧冉死死咬着牙,身體已不受控制簌簌發抖,束好的發髻也在打鬥中披散開來,更顯孱弱狼狽。
見“夜眠”眼中露出恐懼,刑桎越發得意興奮,打開瓶塞就朝顧冉身上傾倒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刑桎拿着瓶子的手被另一隻手握住:“焚屍水特殊,這裡人多眼雜,換個地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