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勇寨不知建在何許處,悟平跟着少女,略略錯開在她身後,四處打量探視,東西南北都是重疊起伏的山巒,肉眼如何能穿透山峰瞧見山外面,壓根瞧不出通往外的路,山道更是想也别想…這義勇寨似與世隔絕隐居之地,叫他如何下山?悟平思忖道,暗暗嘀咕,有些發愁犯難。
…
“寨主。”
寨裡有人刻意辟修的土路小道,寬窄都很規整、筆直朝前,悟平腳下就踏着那土路,而沿道都有穿粗衣的婦人與少女招呼,他下意識留神了些,耳朵動了認真聽着,眼睛細細看去,在腦中留了個大緻印象,
雖憂心如何下山,可悟平也好奇這寨子的模樣、規模,一路走來他看這寨裡都是木屋,大多鋪就茅草遮頂,偶有那麼幾間蓋瓦的,瞧得出也好些年頭,瓦片有不少缺損,缺損處仍用茅草塞蓋——
這個寨子怕是真窮困,稍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他匆匆别過的寨裡的三間主堂了。
不過看上去寨裡倒一團和氣,他見荊钗布裙的婦人手夾着簸籮站在房外,見她們收拾晾曬的幹菜、從篙子上取下洗了的衣物;又見小孩穿着草鞋在空地上追趕打鬧,“咯咯咯”的嬉笑聲傳到他耳裡,也叫他憶起了曾有過的相近的童年,和小夥伴一起在廣場公園玩耍,路上放聲高歌,無憂無慮的日子,真有些叫人懷念,可那早是極廖遠的事了。
悟平想起,心内一片祥和,不由低下頭又微搖了搖,唇角輕抿,莞爾微笑。
“李嬸,你家裡的存糧還夠嗎?要是不夠,我回頭遣人給你送些來。”
“夠,還夠好多天呢!我知道寨子裡不容易,寨主和其他人每日都很辛勞,我等這些老了不中用隻能空吃白飯的,能殘存到今日已經很感激了。”
“李嬸說的哪裡話,你這每天忙裡忙外的、歇都歇不着什麼,哪是空吃白飯,李嬸說這話,就是拿自己當外人,要叫我生氣了。”
…
少女在寨中好像頗受愛戴,亦看她對那些寨民噓寒問暖,悟平将一切收納眼裡,暗想身為一寨之主,少女卻也是盡了責任,轉禁不住幾分佩服她,心道難為她一個年紀尚小、正值最好青春年華的姑娘,竟已要肩負起全寨,而這寨裡的面貌并不富有、怕是有很多艱辛困苦啊~。
悟平思及此,再度搖了搖頭,因自己曾也是女子,對少女的尊重與憐惜就更增了幾分。
卻看少女忽而背過身,
“小師傅如何稱呼?”突然就對悟平開了口問道,伴着笑容淺淺、臉上兩個不曾深陷下去的酒窩,卻是十分靈俏可愛。
悟平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一遭,稍稍幾許不備,愣愣瞧了她幾眼,頓了頓合掌道,
“阿彌陀佛,小僧法号濟衆,施主可稱呼小僧濟衆。”
“俗名呢?俗名是什麼?”
…俗名嗎?悟平聽少女追問,喉間頓時一梗,神情猛然一呆,刹那真正愣怔了,
俗名啊~,他心底歎息了聲,隻想長長得噓口氣,秦延晟嗎?啊——那真是好久不曾被人提起、亦不曾使用的名了,如今再度想起,真真恍如隔世…
悟平嘴角無意識扯開,極輕微得、自諷得笑了笑,默道不用也好、不用也好,那是個不吉利的名,忘了吧、忘了最好。
“小僧自小長在寺裡,寺廟就是小僧的家,沒有俗名,師父給小僧起了‘濟衆’的法号,施主稱小僧‘濟衆’就好。”
往事雖又次回想起,悟平卻已能平靜淡然,回去少女,好像舊時慘禍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啊~這樣啊,”少女卻似有些失望,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低低應了,随腳踢走了腳邊的石子,可又立馬笑顔展露,齒粲說道,
“那我以後就叫你濟衆吧~,濟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