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海沉默了一下。:“要看快看,給你特批一次不容易。”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從審訊視頻裡,宋冥很容易就從林燕和符苗苗的話語中,拼湊出了案件情況。
按照兩人一緻的說法,雖然她們與房仁延的矛盾由來已久,但這次迫使林燕爆發的導火索,其實來源于房仁延對其男友的敵意。在此之前,房仁延曾多次威脅林燕,說要“整”她男友,而這一舉動也促使她下定決心永除後患。
案發當晚,當林燕再次被房仁延叫去舊美術樓裡時,她用宿舍花盆裡的狼毒草制成毒藥,騙房仁延喝下。但因為屍身沉重,很難搬動,她隻能去找跟她交好的符苗苗幫忙分屍藏屍。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視頻裡有幾個小細節,讓我覺得非常可疑。”宋冥輕輕叩擊着桌面,眉目間的神色愈發凝重。
齊昭海挑了下眉:“真不巧,讓我懷疑的也是細節。那麼……”
“你先說?”兩人異口同聲。
出乎意料的同步,瞬間讓氣氛陷入詭異的寂靜。
過了一會兒,齊昭海率先開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也行,那就我先說。林燕對狼毒草的毒性缺乏概念。我給你聽聽她的這兩句話。”
他拖動視頻進度條,來到林燕交代挾持經過的那一段。
視頻中,警員正拎着裝有剪刀的證物袋詢問:“為什麼威脅宋冥時不直接用那把剪刀?它離你更近,拿起來更順手,何必舍近求遠?”
“不……不太敢。”林燕緊張地絞緊雙手,話音細弱:“我确實殺了房仁延,但我沒想真的殺了宋老師,我隻是想吓吓她,吓吓你們。當時,我剛拿那把剪刀剪過狼毒草,上面還有毒呢。我怕萬一真的用了那把剪刀,一個不小心把她割傷了,就不是隻留一道疤的事了……”
“咔哒”一聲。
齊昭海果斷按下暫停鍵。
“看,她居然天真到以為,剪刀上那麼一點毒液就能毒死你。”
齊昭海說着,瞟了宋冥一眼:“反觀房仁延體内發現的狼毒草毒液,卻是确确實實的緻死量。這讓我很難相信,毒死房仁延的兇手,是這樣一個對狼毒草的毒性幾乎一無所知的人。”
宋冥若有所思:“的确值得懷疑。”
“還有就是,那個盛放毒物給死者喝的杯子,也至今下落不明。林燕根本說不清她把杯子放到了哪裡。”齊昭海故作老成地清了清嗓子:“我說完了,現在輪到你了。”
“我發現的問題,主要在符苗苗身上。”
宋冥也不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進入正題:“雖然她把話說得天衣無縫,但是從她的動作和表情上,依然能發現破綻。”
齊昭海神情認真了許多:“我沒看出來不對勁。”
“沒覺得有破綻,反倒是最大的破綻。”宋冥勾起唇角:“齊隊長發現了嗎?不管面對多尖銳的問題,符苗苗都格外遊刃有餘。”
齊昭海眉頭一皺,剛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就聽見宋冥緊接着補充:“我指的不是外表上,而是微表情。在這長達幾小時的錄像裡,符苗苗即便是在冒冷汗和渾身顫抖的狀态下,卻從未有過瞳孔放大等受到刺激的微表情。”
換句話說——
她這些恐懼驚慌的表現,全是裝出來的。
“整個審訊中,符苗苗給我的感覺輕松又自如。她就像早已預料到你們會問到這些問題,并在此之前排演過好幾遍,所以在應對這一切時非常娴熟。”宋冥沉默片刻:
“甚至你們對林燕的懷疑,也可能有她的暗中引導。”
齊昭海仔細回想了一遍審訊符苗苗的場景,果然發現符苗苗僅有的幾次說漏嘴,都會“不經意”說出一些關鍵信息。而這些信息,無一例外地将嫌疑指向了林燕。
“為什麼?”齊昭海不理解:“她們不是朋友嗎?”
“對林燕來說,是的。但對符苗苗就不一定了。”宋冥諷刺地一笑:“你可以看一下錄像第46分29秒,符苗苗說她一直把林燕當成朋友的那裡。那是她最明顯的一次撒謊。”
齊昭海會意,随即将視頻拖動到相應時長。
“注意看畫面的這個位置,符苗苗在說話時用手碰了兩下鼻子。”宋冥虛指着屏幕。不得不說,符苗苗在說謊上确實是個老手,這兩下動作極輕極快,稍有大意就會被略過。
“這是因為皮諾基奧效應。”
她解釋:“人在說謊的時候,會釋放出一種叫兒茶酚胺的特殊物質,從而導緻鼻腔内部的腫脹發癢。所以,撒謊者會不自覺地觸碰鼻子來進行緩解。”
齊昭海點了點頭。
他們一個播放視頻,一個講解,配合倒也算得上默契。如果——齊昭海沒有特意垂着眼,躲避和宋冥眼神對視的話。
宋冥目光緊盯在視頻上:“另外,符苗苗在答話時還三番五次地低頭,好像在特意避開攝像頭,好讓人看不清她的微表情變化。”
齊昭海很快發現了蹊跷:“問題是,符苗苗不是一個美術學院的學生嗎?她怎麼可能知道微表情這種涉及心理學的知識?難道……”
頃刻間,兩人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這個問題,恐怕就要問林燕了。”宋冥瞳中微沉,意味深長地看向監控錄像裡的人影:“那些天到我課上旁聽的那個同學,究竟是不是我們所認為的林燕?”
“又或者,她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