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人腦的額頁系統和颞頁系統活動減弱,抑制情感的血清素向褪黑素轉化。因此——
這是情緒發酵最快的時候。
在這個注定不得甯靜的夜晚,無數期末熬夜與半夜驚醒的學生們,同時看到了表白牆上這則駭人聽聞的信息。這信息活像一枚炸/彈,霎時間引爆了滔天怒火。
為什麼壞人能作惡多年,好人卻要付出代價?
發帖、留言、抗議……
怒火蒙蔽了他們的雙眼,他們竭盡所能地表達對警方的不滿,卻獨獨忘了質疑,自己堅信不疑的“真相”是否被有意歪曲。
符苗苗坐在審訊室裡,神情異常平靜。
一石激起千層浪。她是扔下那塊石頭的人,欣賞浪花時自然也神閑氣定。
她喜歡操縱别人的感覺。
不管是生死上的掌握,還是情緒上的控制,都令符苗苗享受。
對表白牆上那條編造出的消息,符苗苗很有自信,這引發的影響足以讓那些警/察們疲于應對。她低着頭,為之暗暗竊喜,心裡卻禁不住想起了曾經噩夢般的遭遇。
審訊室裡光線暗淡。
隻有她對面的桌子上,還亮着一盞台燈。
符苗苗出神地盯着那過分明亮的燈光,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眶發酸發痛,視網膜上被烙下光斑,她才舍得稍稍閉起眼睛。
那則信息,她寫得半真半假。
真假與虛實混淆在一起,是最不容易令人懷疑的。而關于強/奸案的那一半,是真的。
在這一點上,她沒有騙人。
那些煉獄般刻骨銘心的折磨,符苗苗确确實實經曆過。
符苗苗還記得,在剛離開山村,踏進雲程大學校園裡的那會兒,她心裡也曾經充滿了對大學生活的憧憬與期待。
但這樣的憧憬,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便被房仁延摧毀。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運氣實在是差。入學第一年,當符苗苗對學校倍感陌生,隻敢無條件相信老師的時候,她的信任慘遭利用。
作為她的班主任和任課老師,房仁延很輕易地就從學生信息收集表格,得知了她的家境和身世。貧困的家鄉,意味着無權無勢;單親的家庭,意味着無人求助。
就這樣,她被選中。
明明是個人,卻不幸淪為獵物。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枝頭初開的桂花被擊落,碾碎在衆人腳下。符苗苗下課後,房仁延将她誘騙至舊美術樓避雨,又遞給了她一瓶礦泉水解渴。
當時,符苗苗隻覺得老師貼心。
但她沒有預料到,在毫無戒備地喝下那瓶水後,屬于她的黑暗才剛剛拉開序幕……
.
與此同時,齊昭海正氣勢洶洶地往局裡趕。
他一下車就直撲辦公室,逮住了正為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的樊甜恬:“現在網上情況怎麼樣?”
樊甜恬急得嘴唇都快冒燎泡了:“失控了,完全失控了!校方已經聯系表白牆的管理人員,删除了那條信息。但哪怕這樣,網絡上也已經有很多人截圖了,根本攔不住!”
單單是這幾分鐘,轉發就多了千百次。瘋狂的傳播速度,簡直好比病毒爆發,瞬間擴散到了校園以外。
一傳十,十傳百,無窮無盡!
“删了?”齊昭海皺了下眉頭:“這樣強行去壓消息是行不通的。越删,就越會讓人覺得我們心虛,原本隻有三分鐘的消息,就變成七分真了。”
“那還能怎麼辦?難道要由着負面影響持續發酵嗎?”樊甜恬焦急地反問:“現在網上都快瘋了。他們說要是符苗苗被抓了,他們就要成群結隊地去抗議!去舉報!就算籌錢請最好的律師,也要給她争取到減刑!”
輿論完全是一邊倒的。
他們要反擊,隻能拿出強有力的證據。
齊昭海歎了口氣:“查到是誰在表白牆上發消息了嗎?”
“不太好查。”樊甜恬連連搖頭:“發送人用了特殊的手段,将她的ip地址設在境外,每隔15秒鐘就會自動變化,連網警也沒辦法。”
看來,那人早有預謀。
“其他受害者問了嗎?”齊昭海:“信息裡對房仁延強/奸案的描述很詳細,跟我們查到的基本一緻,編輯信息的應該是案件的知情者。”
“問了,她們都否認信息是自己發出的。”樊甜恬答。
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
符苗苗。
她事先寫好這則信息,買通人在她被拘留審問時,将其發上表白牆,目的是制造有利于她的輿論。
齊昭海把後槽牙幾乎咬碎:“符苗苗……”
咬牙切齒的語氣,把堪堪走到辦公室門口的石延吓得一愣。他才踏進門的半隻腳,又戰戰兢兢地縮了回去。
“愣着幹什麼,進來。”齊昭海沒好氣地開口。
石延“哦”了一聲,很聽話地将兩隻腳先後邁了進來。然後,他擡頭看向齊昭海,嘴張了張又閉上,重複幾次,差點沒把“欲言又止”四個大字往臉上寫。
齊昭海:“有話快說。”
石延滿臉糾結:“那個……老大,符苗苗說她想要見宋冥一面。”
.
這是宋冥第二次進入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