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程市的“小吃街”說白了,不過隻是些街頭小攤的聚集地。
這裡賣的,也基本是便宜吃食。一走上街頭,便能聽得熱油“噼裡啪啦”地響,四處彌漫着炸澱粉腸、炒臭豆腐、烤牛肉串等小吃的油煙味,連賣水果撈的都能稱得上稀罕。
這場景,往文藝了說叫人間煙火,說得難聽點就是烏煙瘴氣。
但偏偏有人熱此不疲。
廉價,能充饑果腹,吃起來嘴裡又有滋味,這三大特點已經足夠滿足他們的需求。
至于地面上肆意橫流的污水,以及巷子裡堆積如山的垃圾,根本不在這些食客的考慮範圍内,頂多隻是偶爾路過時會多瞥一眼罷了。
然而,那天有了例外。
當某個酒飽飯足的醉漢經過巷口的刹那,他朦胧的醉眼中,似乎看見一個伶仃的小小身影。
蜷縮着,坐在垃圾旁。
可憐兮兮。
這是誰家的孩子?是不是迷了路?不然怎麼會蹲坐在這裡。
醉漢胡亂揉了把眼睛,轉身往巷子裡走了兩步:“喂,小孩!這裡可不是什麼坐的地方,髒得要命,要歇回家歇。”
離得近了,他才看清那孩子的模樣。
像個打扮精緻的等身傀儡。
瓷白的肌膚,微笑的嘴唇,蓬松漂亮的公主裙如花瓣一般向四周展開,這本該是個優渥家庭裡養出來的小女兒,前提是——
她的關節處,沒有那些繩索勒出的紅痕。
這些深深凹陷的勒痕,如同傀儡人偶的環形關節,遍布四肢,數量多且駭人。
“他娘的,今兒個該不是遇上虐童了吧?”醉漢嘀咕着,在那孩子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喂,醒醒……”
怎料,他的手才剛接觸到那個女孩,那小巧的身影便順着這力度猝然倒下。
“咚”的一聲悶響。
女孩的四肢僵硬冰冷,甚至在倒下後,還維持着手腳蜷起的動作。
這不是活人該有的動靜!
霎那間,醉漢吓得酒都醒了。
因為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發現,女孩的胸膛詭異地幹癟了下去,像是裡面支撐的骨架被抽了出來,隻剩下一層單薄的皮肉。而從胸腔中間的裂口裡,骨碌碌滾落出來的——
竟是一顆熟透了的心髒。
屬于人類孩童的,上面還依稀可見牙印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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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第一具屍體被發現的過程。”
齊昭海把時間拿捏得很精準,說完這句話後,他們剛好走到局長辦公室門口。
“這起案件本來歸區裡管。”他說:“但是就在昨天,有人在其他區又發現了第二具屍體。本案中的兩個死者,更是來自不同的分區。”
這案子,也就順理成章地移交到了市局。
平心而論,齊昭海的聲音不算大,然而他們的說話聲,多少還是傳進了局長辦公室裡。還沒等敲門,門裡便響起聲音:
“到了就進來吧。”
這還是宋冥第一次見到雲程市的局長。
從模樣上不難看出,他已年過半百,但即便壯年不再,他的精神依舊飽滿矍铄,眉宇間透出一股不容造次的威嚴之氣。
然而,局長手上那用得掉漆,底部還摔得坑坑窪窪的保溫杯裡,以及杯中飄散出的不容忽視的紅棗枸杞香,讓他這尊鐵面無私的包公像,也多了幾分和藹可親。
局長寶刀未老,觀察力驚人。
宋冥隻不過多瞟了那保溫杯一眼,立刻被他發覺:“見笑了,我家孫兒皮得不行,一天天的,非要跟我這保溫杯過不去。”
“摔成這樣,不換一個嗎?”宋冥随口問。
“唉,陪了我好些年的老同志了,舍不得換啊。人老了以後,就喜歡這些老東西。”局長珍視地看了他的保溫杯好幾秒,随即将視線轉向宋冥:
“宋小姐,終于見面了。我姓嶽名焱,是雲程市局的局長。齊昭海這小子,都已經跟我誇過你好幾回了。這次啊,也是他向我極力推薦的你。”
“誇我?”宋冥有些意外。
這不太符合齊隊長的作風啊。
莫非……齊昭海竟然是個表面上不以為意,背地裡暗戳戳誇人的主兒?
她下意識扭頭,瞟了齊昭海一眼。
“是又怎麼樣?”齊昭海故作鎮定地挑眉,可惜他忍不住心虛閃躲的眼神,終究沖淡了那股子痞壞的勁兒:“畢竟你也确實……幫到了一點忙。”
讓他當着面誇人,估計真的很難。
要不然,齊隊長此時此刻的目光,也不至于飄忽成那個樣子了。
嶽局長顯然不愛繞彎子。
幾句簡短的寒暄過後,他便直奔主題。
“宋小姐,我們這次請你來的目的,你想必也聽說了。”嶽局長短暫地放下保溫杯,沉下聲線,鄭重道:“我真誠地希望,你能夠以顧問的身份加入刑偵隊,為案件的偵破出一份力。”
宋冥并沒有立刻給出回複。
她沉吟片刻,道:“這次的案件我會竭力相助,但是否成為顧問……我可能需要一段考慮的時間。”
嶽局長倒也不急:“也好,這件事确實該慎重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