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國強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不甘地轉頭環視一周,挺立的肩膀随之漸漸塌了下來。
他看着左側橫眉怒目,似哭似笑的慕雲芝;右側手掩唇角,強忍笑意的劉勝利;以及一旁垂眉靜立,眼神放空,好似什麼也沒聽到的姜天成……
心知這次要是舍不下一身剮,恐怕沒法将許明逸給保下來,到時那缺德玩意鐵定會拖着他一起陪葬。
想到此處,田國強的一腔拳拳父愛之心,于頃刻間化為烏有,甚至進而滋生出了絲絲刻骨恨意。
雖然心有準備,但價碼還是要還一還的,畢竟損失能少一分就少一分。
田國強抹了把臉,壓下眼底的狠厲,挑挑撿撿地,打算從軟柿子捏起。
他擡頭看向慕雲芝,臉上滿是愧疚:“慕知青,上次是碧雲對不起你,都怪我們這做爹娘的,沒有把她教好,讓她做出這麼不知廉恥,喪了良心的事情,我在這裡替她給你道歉。”
然後,硬擠了幾滴貓尿挂在臉上:“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然也不會對他們的事一直保持沉默,所以,我想求你看在碧雲年少無知,被人騙心騙身,還腦子不好使的份上,再饒過她一次吧!”
田國強說着說着,就走到慕雲芝面前,撲通一聲往下跪:“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可我閨女一個鄉下小姑娘,現在不僅婚前失身,夫家還得去吃牢飯,這會要了她的命啊!”
雖然明知他是在演戲,可這踏踏實實的一跪,仍舊把挑眉看戲的衆人給驚得不輕,特别是直面沖擊的慕雲芝。
吃過苦的人,知苦;沒遭過多少罪的人,則易心善,而慕雲芝恰好兩者皆備。
自古以來,女人多苦楚。
她不喜孟姜女被旁人看到手臂,就必須嫁給範喜良,否則隻能懸梁自盡以示清白。
她不喜王寶钏苦等十八年,而已另娶他人的薛平貴,卻要驗證她是否恪守婦道後,才肯将其迎回做平妻。
她不喜繡春囊引發的抄檢大觀園,小姐們被深夜入屋搜查,丫鬟們被推出去頂罪,而同住的少爺們卻從中完美隐身。
所以,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慕雲芝之前會因此而按耐仇恨,選擇放棄報複,僅是嘴上罵罵罷了;今天便同樣會因為那句“要了她的命”,而心慈耳軟,不自覺地想要動搖退讓。
田國強見她眉眼松動,心頭一喜,張嘴便欲将補償敲定下來,讓她無法反悔。
哪知總是悶不坑聲的老實人劉勝利,這次反應竟然比他還快。
劉勝利沖了過來,一把将田國強拽起,然後彎腰給他拍了拍褲腿:“田隊長這是幹什麼,她一個女娃娃哪裡受得起您的一跪,這讓她生受了,是要折壽的!”
說完,又十分憨厚地笑着說道:“現在不是封建大家長時代了,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人,所以您是您,他是他,碧雲是碧雲,誰都隻能對自己負責,哪裡能混為一談?”
聞言,慕雲芝的眼中閃過一絲猶疑。
上次他們污人清白,便是輕拿輕放,讓事情簡單過去了;可緊接着,許明逸又私收禁書,一看就知道他沒想幹好事。
這次若是再放過,是不是不久後他們便又會害人?而那時又将是誰被他們盯上?
慕雲芝知道田國強的話并非誇張,可更不願有人因她的縱容而受傷。
一時間,她活像隻被打了悶棍的蒼蠅,被困在窗角嗡嗡亂撞,眼神空茫地向外發出求助信号:“上月沒管住,今天沒管住,難道未來就能管住了嗎?”
沉默許久的姜天成,突然插言道:“是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總得保證他們不敢再犯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