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特的客房同樣也在綠色玻璃小樓的四層,林樾楓走出客房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松溪莊園夜間沉靜得像是墳墓,除了雨水落在玻璃上的噪聲。不,林樾楓并不怕黑夜和安靜,她隻是對即将到來的、和赫斯特的見面感到緊張。
赫斯特的客房在走廊中另外一頭,門口有一幅畫框,鑲嵌着一幅肖像畫,林樾楓剛才就注意到這幅畫了——畫中人很像安潔琳,但是穿着是幾個世紀之前的服裝。
斯蒂芬妮愛安潔琳。這個念頭突然就冒了出來,好像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一個小人,林樾楓意識到自己應該去敲響赫斯特的房門,而不是在這裡琢磨獨立黨人曾經的兩個領袖會不會在她們發表煽動性演說的間隙,在鏡頭之外接吻。
她擡手敲門——手指還沒有落到門闆上,門就開了。赫斯特一直在這裡等着她,就好像她早預料到林樾楓會深夜來訪一樣。
這個女孩一如她想象的那樣難對付。
“晚上好,上校。”赫斯特對她微笑,然後讓開一點,好讓她走進房間。房間的矮桌已經被挪到了空地上,那女孩已經放好了兩隻茶杯,裡面還有倒好的茶,“我一直在等着你。”
“是嗎?我很榮幸,赫斯特,”林樾楓笑着走到矮桌前坐下,看了看杯中的茶,應該是用茶包泡出來的,“你想見我,為什麼不去我的房間裡找我?”
“因為我覺得是你更想見我。”赫斯特走到林樾楓的對面坐下。
她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沒有完全幹,發梢滴着水,穿着深藍色的羅馬式毛巾浴袍,幾绺濕透的頭發還貼在臉側,面頰紅撲撲的。
“我确實很想見你,”林樾楓放下茶杯,向後靠在椅背上,“因為我覺得我們都有必要坦率一點,你說對嗎,赫斯特·菲爾德?”
女孩正在往自己的茶杯裡加方糖,她詫異地擡頭看了林樾楓一眼。
“我不姓菲爾德,上校,”她眨眨眼睛,“我是斯蒂菲的侄女,我姓約翰遜。”
胡扯。
林樾楓不動聲色,她的眼睛仍然死死盯着那女孩的臉。但那女孩鎮定自若地端起茶杯,将杯口在嘴唇上碰了一下——幾乎什麼都沒有喝下去。她潮濕的額發垂落,在她的眼睛上方像素描炭筆那樣留下一片陰影。
林樾楓站起身,那動作好像是要忽然發起攻擊一樣,不過她隻是繞過了矮桌,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無盡的黑暗與夜雨。
“四十九條人命,事實上,我并不在乎,在乎的人也不是我,”她說,聲音比雨聲更輕,不過她知道那女孩在聽着,她從玻璃反射的影子中觀察着那個女孩,就像從獵槍的瞄準鏡裡觀察獵物,“但你會因此被判死刑,那真的值得嗎?”
女孩沒有說話。從玻璃窗的倒影中,她的臉像一團蒼白的冷霧,隐藏在暗處。
“我不喜歡政治,我曾經嘗試主修管理,金融,化工,甚至哲學……糟糕的是,在你想要避開政治的時候,你已經被卷入其中了,就像……黑洞,我想,”林樾楓将雙臂抱在胸前,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溫柔,“如果你偷竊了國王的珠寶,你是強盜,會被法官判處死刑;可是你偷竊了國王的寶座,你就擁有權力。擁有權力的好處是,你可以随意将觊觎你珠寶的人判死刑,而且會有人替你這麼做。”
這是林樾楓捕獵的小技巧,她通常用這種技巧來對付那些不願意說實話的證人。第一個步驟:輕聲細語的談話,永遠在安全阈值内徘徊的話題,放松對方的警惕。
她看到那女孩從矮桌前站起來,在房間裡緩慢踱步。她的拖鞋踩在柔軟地毯上,幾乎沒有一點聲音。林樾楓現在從窗前轉過身,與那女孩對視着。
那女孩在窗前停下了腳步,她們之間有大約一米多的距離。那女孩站在床頭燈所照射不到的暗處,不過林樾楓覺得她似乎自身就在發光。
“也許你是對的。不過如果能夠得到權力,又怎麼會隻在意珠寶?”女孩溫和地說。
林樾楓忽然搶上前一步,抓住那女孩的肩膀,惡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床上。但這并不是全部,林樾楓緊接着欺身向前,用手掌和全身壓制住女孩的掙紮,她緊攥着女孩的上臂,雙腿跨坐在床上,這讓兩人形成了一個暧昧的姿勢。
第二個步驟:突如其來的翻臉或壓制,通過措辭嚴厲的指控,或索性付諸行動,以使對方感到恐懼、不知所措。
女孩有些意外,她甚至嘗試掙紮了一下,然後她率先放棄了,就這樣讓林樾楓用力壓制住她。林樾楓的掌心感覺到赫斯特浴袍那毛巾般的質感,浴袍之下是她那纖瘦但有力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