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搜查了整座樓層,他們在儲藏室裡發現了清潔女工蘿絲的屍體,也在檔案室中發現了多個掙紮打鬥的痕迹,還有掉落在密集架底部縫隙中的小手|槍。這一切都足以說明,林樾楓确實先發現了蘿絲的屍體,然後和兇手發生了一場扭打。兇手失蹤了,另一名歹徒則不知所蹤。
但是他們并沒有發現任何炸|彈的蹤迹。大約半個小時後,有人在聯盟大廈後的一個垃圾桶中發現了大約1kg重的TNT。整座大樓被疏散了,随後又是長達四個多小時的排查,結果發現,除了垃圾桶中的炸|藥之外,大樓内沒有任何異常情況。
“您能大概描述出兇手的臉嗎,上校?”做記錄的警察小心地詢問林樾楓。他的官職比林樾楓低,所以他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的,也有可能這就是他工作的風格。
“呃……金發,我想,”林樾楓假裝在冥思苦想,“也有可能是棕發,光線不好,沒有看清,也看不清臉。”
現在距離她發現蘿絲的屍體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那女孩早就已經離開了,她穿着那身實習生的衣服,很容易就能跟着一大堆被疏散的員工混出大廈。重要的是,另外那個女孩——叫做漢娜——不知所蹤。
所謂不知所蹤指的是,就連那女孩都不知道漢娜去哪了。看起來,可能有個異空間蟲洞,将漢娜帶到了平行宇宙中的另外一個角落。
林樾楓被這個想法逗笑了,那個低頭記錄的警察馬上擡起頭,望向林樾楓。
“您又想起什麼了嗎?”
“不,沒什麼,”林樾楓思忖了一會兒,又清清嗓子,“不過我确信歹徒有兩個,我突然想起來,其中一個人我可能見過,她叫漢娜,是一家雜志社的編輯。”
“是嗎?”警察開始匆忙記錄,他的語氣流露出明顯的不悅,“您剛才怎麼不說?”
林樾楓勾起一抹笑容,她真希望那女孩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并且看到這樣的神情。
“我忘記了。”她愉快地回答。
帝國聯盟大廈的警戒一直到晚上七點鐘才解除,林樾楓返回她的辦公室。那裡還是和她離開時一樣亂,蘿絲已經永遠不可能為她打掃衛生了,而且根據近期帝國的辦事效率,在一周左右的時間内,這個樓層大概率都不會有清潔工。
林樾楓歎了口氣,她沒有打開燈,而是将滾落到地毯上的咖啡杯撿了起來,然後她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的轉椅上,望着窗外漸漸黑下來的天空。夜色初上,城市中的霓虹顯得冰冷和疏離,就像被特殊處理過的招貼海報一樣,是虛假的,或是隻存在于幻想之中的。
她感到很累,她今天經曆的事情可能是過去一周遇到所有事情的總和。審查、威脅,還有和那女孩在槍口之下的談話。林樾楓不得不承認的是,當那女孩說“我不喜歡你”的時候,她有一點受傷的感覺,仿佛是期待已久的升職落了空,或者是最喜歡的餐廳關門大吉。
隻有一點而已。
作為獵人,林樾楓敏銳地察覺到,那女孩說的“喜歡”和“不喜歡”,是有條件的。如同家長對孩子承諾周末會帶他們去遊樂場,“條件就是,你必須在睡覺前寫完那些該死的作業”。
那女孩對她的“不喜歡”也是有條件的。比如在灰塵亂飛的檔案室中并不适合調情,更不用說距離她們十米之外還有一具屍體;或者那女孩出于獵物對獵人的恐懼,天然讨厭林樾楓。
林樾楓将轉椅調整得更高了一些,這樣她在窗口就能夠有更加遼闊的視野。當她望向窗外時,仿佛她的權力正幻化成某種漫畫中會有的觸角,像章魚須那般緩緩舒展到整座城市。
事情還沒有完全失控,她想,目前她還是能夠掌控局面的。她可以完成維姬小姐的命令,可以按部就班升職,她也可以繼續和那女孩玩秘密的捕獵遊戲。斯蒂芬妮是她的退路,她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将來做打算。
不過,林樾楓那過于敏銳地第六感向她提出了質疑,這樣做真的沒有問題嗎?越是天衣無縫的計劃,越是容易因為一件小事而全部流産。林樾楓仍然記得自己曾經有一位上司,在操控金融方面有着無與倫比的天賦,通過做空股票獲得了巨額資産,然而他卻在一個酷熱的盛夏早晨摔倒在自家别墅前的石砌台階上,幾天後死在病床上,醫生說花崗岩台階堅硬的邊緣狠狠撞到了他的後腦勺,造成腦幹出血。
最宏偉的藍圖,總會毀于最小的纰漏。
林樾楓捧起冰涼的咖啡杯,她發現裡面沒有一滴咖啡——咖啡已經全部被地毯的長絨吸收了。正在她想要起身找水壺的時候,辦公室的電話響了。
她的同僚和上司通常不會在下班後給她打電話,此時的來電大概率是騷擾電話。盡管這樣想,林樾楓還是拿起了話筒。
“你好,上校,”那女孩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了過來,也許是電話線路造成的失真,她的聲音聽起來溫柔而低沉,“我沒想到你會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