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或者她隻是覺得此時沒有必要回答,于是室内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夜色濃稠地落了下來,隔了幾條街道,火光照亮了一角天空,消防車尖銳的警報聲從幾公裡遠的地方傳過來。
那女孩走到電話前,拿起電話訂餐。林樾楓不确定酒店是否還能有送上來的飯菜,不過她現在确實很餓,上一頓飯是什麼時候吃的?林樾楓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
幸運的是,幾分鐘之後,服務員就送來了食物。隻有三明治和沙拉,而且看起來顯然已經放了一段時間。沙拉醬汁已經發幹,三明治面包的邊緣顔色也變了。沒關系,她們現在都很餓,所以就坐在小茶幾前,用手拿起三明治塞在嘴裡。
在沙拉盤即将見底,三明治也隻剩下掉落在桌面的一點碎屑之後,林樾楓問那女孩:“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那女孩搖搖頭:“我還沒有想好。不過至少今晚我會呆在這個房間裡。”
林樾楓繼續追問:“過了今晚呢?明天你會在哪裡?下一周,下個月,之後你是如何打算的?”
那女孩放下手中端着的盤子,直直望着林樾楓。林樾楓從她的眼中看到了赫斯特·菲爾德,也看到了另一個神秘而遙遠的恒星,在宇宙中無聲地燃燒着。她的第六感此時非常平靜,這意味着其實那女孩也在等待。
等待下一周,下個月,之後她所會做出的打算。
對于林樾楓而言,這是一種誘惑,因為那女孩現在就安靜地坐在她的對面聆聽着,哪怕她說一堆廢話,那女孩也會默默記在心裡。林樾楓有種沖動,要說一些什麼,或者做一些什麼。曾經她缺乏和那女孩這樣面對面說點什麼的機會,但是現在,機會來了。
“我們在一起吧。你可以試試,我打賭你不會感覺很差——至少不會比在斯蒂芬妮那裡差,”林樾楓說,她觀察着那女孩臉上的微表情,不過在燈光下,那女孩的頭發和睫毛在臉頰下投下青色的陰影,讓林樾楓無法分辨出光影和細微的肌肉變化,“我們可以在一起一天,或者一周。而且,我們總有去處。”
那女孩凝視着林樾楓,目光中似乎有着探詢的意味,又仿佛她隻是想這麼看着林樾楓,直到她心裡發毛為止。
“你那裡會是好地方嗎?”那女孩問。
“當然。”林樾楓回答。她的自信忽然全部都回來了,在被追殺了幾天,她都快要忘了她還具有自信這種美好的品質。她能夠掌控局面,然後……
林樾楓也沒有想好然後應該做什麼。那女孩笑了。然後她站起身,将吃過餐盤摞起來,放在另一邊。随後她又在忙着整理什麼,總之她一定要找到一些她必須立刻處理、十萬火急的事,盡管林樾楓相信這個房間裡沒有什麼事比處理她倆的關系更加需要優先去做的。
終于,那女孩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她站在床前,望着林樾楓,臉藏在陰影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從某種程度而言,其實她們具有一定的默契,因為林樾楓現在已經完全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們已經休息了一番,而且吃了飯、聊了天,那女孩幾乎就要同意兩人一起私奔了。這一切都是順其自然,仿佛兩個演員已經讀過屬于她們的劇本。
林樾楓走近了她,兩個人擁抱,随後接吻。林樾楓聞到酒店中沐浴露的味道,那女孩的身體是熱的,林樾楓簡直都要懷疑她是不是發燒了,似乎有一股生生不息的火苗正從她的身體内部不斷湧出來。
她們曾經接吻過,但從來不曾像這次。
林樾楓有些被那女孩的熱情所驚吓到。那女孩曾經給她的感覺一直像一顆孤獨而遙遠的恒星,散發着冰冷的藍紫色光。當她試圖靠近的時候,她才能感受到那無與倫比的溫度。
随後她躺在了床上,那女孩關上了房間的燈。所有的事情都這麼發生,像河水從上遊沖擊到下遊,像演員按照劇本來表演每一個細節,她知道應該怎麼做,那女孩也知道。林樾楓想到獵人在黑暗中和獵物周旋。到底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相信我嗎?”林樾楓問那女孩。
“我覺得你最好相信我,林上校。”在黑暗中,那女孩低低笑着,她的皮膚發燙,呼出的氣卻是涼的。
那女孩才是獵人,她從一開始就是。她隻是僞裝成獵物,不斷接近自己。現在,狩獵即将結束,她也要得到她的報酬。
“如果今天晚上我們暫時和解,可以嗎?”林樾楓問。那女孩的吻幾乎讓她喘不過來氣,不過林樾楓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女孩愛她,但這件事和她關系不大。那女孩隻是用一種屬于她自己的方式在愛她,熱切的、不同尋常的愛。不過,在欲望面前,這些事實似乎已經被掩蓋了,就像夜色掩蓋了一切。
“成交。”那女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