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蓬萊這片美不勝收的桃花林中,白夭夭靜靜地伫立着,目光在四周的景色上遊離。眼前的桃花樹,仿佛還殘留着相公的氣息,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痛起來。
白夭夭想起曾經許宣在這裡挂滿花燈的場景,那些花燈長長自枝頭垂下,燈穗子上也閃耀着五彩斑斓的熒光,如繁星般璀璨…
她就站在這裡,用盡全力緊緊地抱着他,感受着他的溫暖,他的氣息,而他也同樣緊緊地擁抱着她。那是無盡的愛意與眷戀。
在那溫暖的懷抱裡,他們彼此凝視着對方的眼睛,許下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諾言。眼神交彙,彼此心裡流淌着千言萬語…
而如今,花燈依舊在那裡散發着微弱的光芒,可許宣卻已永遠離她而去。白夭夭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淚水,“一生一世,不離不棄…許宣,你告訴我,我和孩子…要怎麼活…”
就在這時,白夭夭腹中的孩子忽然動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胎動讓白夭夭瞬間愣住。她…從未感受過這種奇妙的感覺,一時間心中充滿驚慌與不安,白夭夭以為是孩子出了什麼問題,此刻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身體也變得綿軟無力,一下癱坐在桃花樹下,臉色蒼白如紙,不停喘息着…
現實的情況如千斤重擔般壓在白夭夭的心頭,她明白,這次許宣的離去與千年前截然不同。那時的她,如同一張白紙般懵懂無知,紫宣離開時,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活下去。可是這一回,她不僅僅隻是白夭夭,她還是妖帝,更是一位即将為人母的母親…她身上背負着太多太多的責任與使命。
“許宣啊許宣,你怎麼如此狠心…就算不是為了你,僅僅是為了我自己所肩負的責任,為了我們的孩子…我也斷然不會輕易選擇赴死的…”白夭夭看着手腕上的挽留镯,不止一次,她想把挽留變成一把匕首…
這世上,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也是最難的事情…
“夫人,我扶你回去歇着吧?”素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中充滿了關切,妖帝總是這樣一個人坐在桃花林的草地上愣神。
“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等他…”白夭夭的聲音一如從前的堅定執着,眼神還眷戀地望着眼前的這一片桃林…
如今妖帝的胎雖然穩住了,可整個人的精神卻越來越差,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渾身無力,時常陷入恍惚之中。有時候,她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院子裡,眼神空空望着前方,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害怕被别人發現,胡亂擦拭。
一旁的素心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擔心地勸道:“娘娘,你怎麼了…如果上仙在世,看到你這個樣子他肯定會着急的!”
白夭夭微微擡起頭,看向素心,帶着一絲迷茫問道:“素心,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還在。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沒有離開我,他一定在什麼地方看着我…”
“啊…”素心被說得渾身直發冷,“娘娘别這麼說,不吉利的…”
白夭夭身子不大好了,每晚做噩夢發虛汗,嘴裡還說着胡話,精神越發不好,仙鶴看得揪心,請教百草仙君起來,“仙君,小白實在是太可憐了,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讓許宣醒來嗎?”
“慎言!你既然聽到,也要裝作不知,爛在肚子裡,否則會引來殺身之禍,”一者,天帝容不下許宣,将他的元神壓制,傳出去于仙界名聲有損,二者,白夭夭腹中的孩兒是将來的三界天命所歸,許宣不在…仙界就能更好地拿捏這個孩子。
“仙鶴,你若真心為他們夫妻,就按照青帝所言别做傻事,白夭夭死後,這個孩子由你撫養照顧,我們兩個師父也就放心了,等将來這個孩子長大成人,即位天帝你還怕許宣沒有蘇醒之時嗎?你一向穩重,将來的事情,不用我多說吧?”百草仙君說着,一邊觀察着仙鶴的神情,果然了,人的情意最是收藏不住,她對許宣沒有死心,将來陪伴在許宣身側,這緣分雖遲但到。
到時候白夭夭已經離世千百年,仙鶴又撫養孩兒有恩,許宣不會不領這一份情…
白夭夭不是傻子,隻是等醒悟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我說仙族為何會這般好心,孩子身負三重命格,三星聚、天下變!天帝将将坐穩,怎會容忍這個孩子…孩子的降世就意味着他大劫将至,我死了,妖族也就散了…我要回去!我得回妖族!”
素心不理解背後這些彎彎繞繞,隻一心為了白夭夭着想,“可是娘娘,你如今千年修為都被這仙胎耗盡了,如何走得出仙界!再說了,天帝他不會,他應該不會這麼做的…”天帝雖然是妖身,可是帶領仙界對抗逆賊斬荒,收複三界,大家還是愛戴的,應劫是九重天的人都要看開的一件事情…
“你哪裡懂得…來不及解釋了,再晚了我就真的走不了了…”
白夭夭來不及收拾行裝,撐着力氣往蓬萊山門趕,她的法力都被消耗盡了,隻能憑肉身的力氣跑,跑到蓬萊天橋邊,一股暗風湧過,一個沒站穩就被推下了水…
這橋很高,離水面高達數丈,白夭夭自高處落水,猛地拍到水面上暈了過去…
悫雲殿
幽暗的殿中隻有一兩盞燭火,閃爍不定,整個大殿顯得格外昏暗。天帝背對着人,靜靜地站在燈下,手裡輕輕拈着一串香珠,那香珠在指間緩緩轉動。
此時,一名仙侍神色慌張地匆忙前來報信,“撲通”一聲跪倒在階下,聲音顫抖地說道:“禀天帝,妖帝落水…胎氣大動怕是要生了…”
天帝的身軀微微一震,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既有震驚,又有不甘。曾經,因為斬荒的作亂,他對三界深感有愧,所以才想着要犧牲自己。可如今,這個威脅已經不複存在,他好不容易才除掉了妖族這個心腹大患,坐穩了三界之主的位置,偏偏在這個時候,白夭夭懷孕了…
想到這裡,不甘之情越發濃烈,天帝緊緊地握着拳頭,額上青筋暴起。“穩婆那邊都打點好了?”這聲音低沉而冰冷。
“是,那白氏身子孱弱,心事又重,怕是要難産,母子俱損…也未嘗…沒有可能。”仙侍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說道。
“再探消息。”天帝冷冷吩咐,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
“唯!”仙侍應了一聲,便匆匆退下。大殿中,隻剩下天帝孤獨的身影,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