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恩之死事件的第八年。
一輛汽車從大都會的橋梁開進哥譚,車速很緩,保持在六十碼左右的速度,像無人駕駛一般開在寬潔明亮的路上。這車半新不舊,但是沒有一點剮蹭髒痕,除卻輪子上粘的土,而這樣多的土,必然不是從同樣清潔的大都會來的。
車停在一家洗車鋪前。一個男人,或者說一個剛成年的男孩從裡面走出來,很娴熟地抽出駕駛證和錢包,扯出一張綠油油的鈔票,放在前台。他帶着一個大大的棒球帽子,襯衫寬松,嘻哈風格,另圍了一條圍巾。他把圍巾拉下來給接待者看。洗車鋪的店員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臉,細細地和駕駛證做了對比,終于點點頭:“客人您好,請進來吧。“這男孩便走進去,不經意瞄了眼攝像頭,把圍巾又捂回臉上。
黑色的圍巾。
“我很抱歉,客人,并不是有意慢待。隻是您知道,像這樣的打扮,總是免不了多想的。店員說,“您也小心一點,'白塔'正看着這裡。”
男孩理了理圍巾的布料,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我又不犯罪,隻是穿得嚴實一點,他們又不會怎麼樣。”
“是的,确實如此。”店員苦笑了一下,“但這裡是哥譚,哥譚總是不同的,無論好壞。”
他的目光投向外面陰霾的天空:“也許在别的城市,穿成什麼樣都不會有問題,但在哥譚,就算隻是戴了黑帽子黑口罩,‘他們’也會注視你。”
男孩終于收斂了那點笑容,他也看看天空。即使到了如今,哥譚的天也是黑色的,鋼鐵一樣的霧霾籠罩了這座死氣沉沉的城市,而城市裡的人們也活在某一種恐怖之下。
“為什麼不離開哥譚呢?”男孩問,“抱歉,我沒有别的意思,但就算哥譚已經不是從前的哥譚了,為什麼不離開它,去一個更美好的地方呢?”
店員聳了聳肩:“因為這裡是哥譚,僅此而已。”
“哥譚人永遠忠誠于他們的城市——是這樣說的嗎?”
店員看了眼市中心那座高聳的大樓:“是的,當年韋恩,我是說,蝙蝠俠,他是這樣說的。”
男孩臉上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悲哀,但他還是勾了勾唇,圍巾下的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韋恩……偉大的蝙蝠俠。”
“如果,如果蝙蝠俠沒有死,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店員歎息。
男孩嘲諷地笑了笑:“也許吧,可以當一個美夢,雖然說不好哪個更差些。但拜托,這兒是哥譚。
“如果不改變的話,他也是要死的,這世界還會這麼下去。”
“我見過他,”店員有點譴責地盯了他一眼,說,“我真真切切地見過他,不論是韋恩還是蝙蝠俠,我都見過他。在十年前,我還是一個街頭的混混,靠給稻草人打工賺錢養家,在一次交易的時候被他抓住了,他一直站在陰影裡觀察我們,無聲無息,像個蝙蝠。然後他把我打了一頓,勸我改邪歸正。我很害怕,誰會不怕他?所以我就離開了,靠給人送報紙過日子,然後學了修車,并且和我的妻子結了婚。現在的生活很好,是不是?”
男孩沒說話,他沉吟了幾秒,忽然不着邊際地問:“他是怎麼勸你的?他和你說了話?”
“‘不想被打斷腿就别幹這行’。”店員笑起來,“這可真難聽,啊哈。”
“那你還是很聽話,我以為這種話任誰聽見都會生氣的。”
“因為我隻是需要離開那種生活的理由,隻恰好他是蝙蝠俠,僅此而已。”
店員換了玻璃水來。他一邊擦拭着撲滿灰塵的車窗一邊問:“今天是您的生日嗎?”
“是啊,”男孩摸了摸身份證上的駕駛證上的假名,但是生日還是同一天,“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
“恭喜你,成人了,”店員高興地說,“我會給你打一個八折!”
男孩撇了撇嘴,莫名有一種不屑的神氣,但還是說:“謝謝。”
“那你這是回家去慶祝嗎?這麼好的日子,怎麼沒有和父母在一起?”
男孩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店員發覺自己可能觸到了客人的隐痛,連忙道歉:“真抱歉,我還是給你打個五折好了。”
“沒什麼,”男孩冷冰冰的,“我父親死了,母親不在身邊,我和我的兄弟姊妹、爺爺奶奶、繼父住在一起。”
“這可真是個大家庭。”店員隻好幹巴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