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一切都在變,看起來,仿佛隻有瞭望塔的樣子是停滞不前的。除了必須用到的東西,領主們心照不宣地保留了原先的所有裝飾設計,以及會議圓桌的那一把椅子,就好像那把椅子還在,那個人就會回來一樣。隻是當會議召開的時候,所有人圍坐,就會忽然意識到那裡的空缺,意識到圓形永遠缺了一個角,變得不再圓滿。
而屬于蝙蝠俠的那間小休息室,在修好的第一天它的主人就已經消失在這世上,于是那間有蒼白色牆壁的小屋空置,後來超人在裡面挂上了許多他曾經偷拍的蝙蝠俠的照片,還有剪報。
這個習慣其實他很早就有了。當他從報紙上、網站上掃蕩般地搜刮為數不多的媒體拍下來的蝙蝠俠照片時,哪怕隻是深沉夜色中模糊的剪影,他也為此激動和欣慰。不過後來有一天布魯斯來到他的小公寓,似是而非地說了一些諸如“天啊沒想到童子軍你這麼會玩兒”之類的話,并且通過氪星人獨有的狗狗眼的軟磨硬泡得到了布魯斯每天夜巡後報平安的許諾,他就停止了這一癡漢行為——明面上。不過現在,他要感謝這個有點變态的習慣了:他實在是貪婪,貪婪每一道背影,貪婪每一句愛語,貪婪愛人鮮活的生命。
照片裡的蝙蝠俠還是前幾年意氣風發時候的樣子,黑貓一樣蹲在滴水獸上,俯身監視着他的城市。他再也看不到的樣子。
有人說,超人想要的總是能夠得到。才不是呢。“超人想要的總是在失去”才對,不論是愛人、家園、家人、友誼、信任還是正義,他總在失去。
他想要的或許曾經得到過,小心翼翼地護在掌心,但是最終也都如鏡子般摔碎了,他從破碎的鏡面裡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容和猩紅的眼睛。
不過現在好啦,他在心裡半是痛苦半是痛快地想,很快,很快這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八歲的孩子在小巷子裡失去父母了,他至少還能挽回和平。
他看向達米安,另外補充道:也許還有家人,瑪莎、阿福、迪克、傑森、提姆……達米安。
達米安路過“那個房間”的時候看到門牌上的蝙蝠标志,他不能參與接下來的會談,于是小心地提出想呆在裡面。超人又在這遺孤身上找到了共同點,于是他難得微笑了一下。不過他當然不會允許達米安進去,哪怕他是布魯斯的孩子也不行。那裡是超人公務之餘的栖息之地,是貯藏他舊時回憶的山洞,是穿越時間、看到從前的自己的鏡子。于是他把達米安放在了鋼骨的休息室裡,讓他在裡面打會兒遊戲。那兒全都布滿了攝像頭,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被鋼骨立刻察覺。
達米安看起來有點失望,但他乖乖地進去了。他清楚自己未來就要在這位人間之神手底下讨生活了,他雖然很叛逆,但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是很識時務的。
“我實在沒想到你已經多疑至此,畢竟我已經在你們的眼睛底下。”塔利亞沒有陪他進去,而是語氣熟稔地說。超人當然不會回答她。她不着惱,反而故作好奇地問:“哦,想象不到……還是你對一個十歲的孩子都不信任?”
她在心裡吃吃地笑。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笑,可是這實在是太滑稽了,太有趣了——誰能想到當初的那個對人類滿懷信任,以至于容易輕信他人的藍色童子軍會變成這麼一個人呢?誰也想不到:無論是她那天真到可愛的布魯斯,還是超人的畢生之敵萊克斯?盧瑟。不過他們都看不見啦,所以也無所謂。
哈哈,超人。
超人完全不在乎她上翹的嘴角裡吐出的是什麼鬼話,他隻是冷冷地說:“如果奧古小姐違反了瞭望塔的規定,領主有權扣押你;哪怕是你的孩子也一樣。”
“這可不行,”塔利亞拖着長音,半是嘲諷半是挑釁,“領主們也是依法施為,一切皆在規矩之下,不是嗎?還是說,在暸望塔裡,未成年人保護法是不管用的?”
超人吝于給她眼神,但還是回答:“一切皆出于法律,一切皆合乎規矩,這樣會變得更好。所以,如果是無心之失,未成年人會被原諒。”他略一駐足,意味深長地說,“更何況,你的孩子,刺客聯盟的孩子,這位達米安?奧古……也不能用一般的孩子來想,對吧?”
“為什麼不說是韋恩的孩子呢?”塔利亞不置可否地微笑。
合乎規矩嗎?她很懂這個,因為比起現在尚還在起步階段的超人,蝙蝠俠的青澀年代不是沒有想過這些,甚至還有點打算——在那段時間裡一直陪伴他左右的塔利亞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想法隻是終結于腦海,他很快就在現實面前止步,并且選擇了在黑暗中力挽狂瀾:也許這就是他能夠成為蝙蝠俠,而那位哈維?丹特卻隻是成為了雙面人的原因。
要知道,一個英雄在哥譚,這世界上的苦痛多半要吃個遍;而一個罪犯,卻隻是汲取淤泥中的養料生長。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了會議廳,神奇女俠——不,天堂島公主、領主女俠戴安娜?普林斯坐在那兒,這是大家所熟悉的;還有兩個對于大衆和鎂光燈都相對陌生的人物,但刺客聯盟清楚他們是正義聯盟的二線英雄:黑閃電,傑佛遜·皮爾斯和鷹俠,卡塔爾·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