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和巴裡走在海濱城的街道上,剛才的戰鬥消耗了巴裡太多的精力,不想去正義大廳裡蹭飯,也不願意打攪其他人去瞭望塔吃,家裡又沒有飯,隻好出來找吃的。
巴裡一直在走神。哈爾也沉默着,他右手拉着巴裡,左手插兜,拇指不自覺去摩挲綠燈戒指。如果這一幕出現在漫畫裡,估計背景是沉沉的黑幕和哈爾滿頭的問号。
“你在想什麼,天才?”巴裡問。
哈爾搖了搖頭,表情仍是疑惑:“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亞瑟為什麼要這麼做?”
巴裡低下頭。事情其實很好解釋,海王從來就對人類捕獵那些已經有了初級智慧的海洋生物不滿,核彈在海上爆炸,議會對陸地的偏頗……有太多東西能夠影響這一位王者了,亞瑟本就不是一個純粹的超級英雄,他身上肩負着亞特蘭蒂斯國的責任和使命,注定了一旦陸地被一個政權統治,那兩方必然走向無可挽回的敵對關系。他們都明白這些,隻是沒想到他會發作的這麼快,這麼急。
“想這些都沒價值了,”哈爾說,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我們又沒辦法插手。”他轉過頭問:“你的幻覺……也出現這一幕了嗎?”
“沒,”巴裡悶悶地回答,“那個亞瑟和‘他’的關系還不錯,算是和平吧,至少沒有大打出手。他們談判了。”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打了個磕巴,猶豫地問道:“其實……不,我是說如果,如果盧瑟已經死了呢?如果……他早就被超人親手殺掉了呢?”
哈爾立刻在腦海中反應出了一個光頭。盧瑟在被他們從會議上抓走帶到臨時監獄去後,哈爾就沒有再見過他。但是聽說他和超人好像達成了什麼和解,超人把他放了出來,并任命他做刑獄的工作,似乎忙成了狗。這個消息應該連康納都不知道。之前在聯盟内就有傳言說克拉克這個身份好像和盧瑟有點什麼交情,總不能是因為這個緣故吧?但無論超人包庇也好,秉公處理也罷,他們這裡的盧瑟活下來了,但幻覺裡的盧瑟卻被殺了,這是什麼原因?
“詳細講講。”哈爾催促道。
好亮的一顆光頭。巴裡從耀眼的白光中試圖睜開眼睛,但最終隻能勉強睜開一條縫。這光太刺眼了,白閃電在自己的頭盔外又套了一層黑紗才能保持體面的表情,直面沖擊的巴裡隻好龇牙咧嘴地眯起眼。他十分确信自己此時正應當在床上做他的酣夢,并意識到這些幻覺是不論他清醒與否的,随時随地,盡享高能一刻。
現在他看到那并不是萊克斯·盧瑟的光頭反射出的光,而是一整個小屋子裡全是高亮的白燈,其亮度已經造成了光污染和對旁觀者的精神虐待。領主超人——巴裡決定叫他艾爾——和萊克斯隔着一條桌子,垂手站着。而萊克斯則戴着手铐,半靠在椅背上。
艾爾站在那裡,巴裡願把他的臉色稱為咬牙切齒,語氣威脅:“你現在僅僅是條喪家之犬,不是麼?我可以輕易地殺死你……就在這裡。”
萊克斯古怪地笑了一笑。他看起來全無随時會被殺死的階下囚的感覺,反而平靜得像坐在他那張老闆椅上一樣,就連西裝上的褶皺也一絲不苟地撫平:“可你不會這麼做的,卡爾,你需要我。”他語氣還是慢悠悠的,被光照得生疼還不能閉合的眼睛依然狡猾,“沒有罪惡就不需要英雄,而你喜歡做英雄,是嗎?歡呼的孩子,陶醉的弱者,你喜歡這一切,你離不開它。正因如此,你是我最可靠的共犯。”
“共——什麼?”艾爾看起來像是偷偷在心裡大吃了一驚,臉上的肌肉有個難以察覺的小抽動。巴裡怒視着萊克斯,如果不是在幻覺裡,估計他已經打算捂住他的嘴了。看起來白閃電也有點激動,他在原地閃了一閃。
他怎麼能這麼說呢?激怒艾爾對他有什麼好處?他難道不怕他一氣之下把他殺了嗎?
然而萊克斯根本聽不見他的心聲,仍是用講故事一樣的語氣道:“其實你任何時候可以來打倒我,把我從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抓走,把手掐在我的脖子上,隻需要輕輕一勒,聽到‘咔吧’一聲響,一切都一了百了——”
他短促地、仇恨般冷哼一聲:“但你沒有這麼做,不是因為你那沾沾自喜的正義,而是你的自大。你對做英雄的渴望如此強烈。那麼繼續吧,無論如何,把我送上法庭然後關進監獄,不過我還是會出來,于是你就會把這一切重複一遍又一遍。這就是你想要的,也是導緻最終結局的。”萊克斯輕慢地笑着,惡意的、冷酷的光芒幾乎能把一切都凍上了。他張着嘴說話,像一條毒蛇在吐信。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艾爾示威性地亮起了熱視線。
萊克斯搖搖頭,他的笑聲像從胸膛裡鼓出來似的,悶而重:“我看到你的表演了,外星男孩兒。我看到你是怎麼用你那雙眼睛焚燒稻草人的屍體了,我看到那群瘋子是怎麼變成行屍走肉的……你在炫耀武力嗎,小朋友?”
“我處罰他們,替人類。”艾爾說。白閃電情不自禁地貼上審訊室的單向玻璃,熱氣化為薄霧。
“哦,”萊克斯古怪地撇了撇嘴,“他們罪大惡極,對嗎?于是你高舉起審判之劍,宣誓自己絕不偏私,絕無私情,讓罪犯下地獄,是嗎?好極了。”
他盯着那雙血紅色的眼睛,視線在炫目白光中愈發模糊。領主的白披風似乎和他所能見的世界融為一體,真真是不染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