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虞知道自己從彈幕中是沒辦法了解什麼了，便關掉了屏幕，看向正在拿小刀切甜瓜的夏桃，狀似無意地問道，“夏桃，你是什麼時候入宮的？”

“回娘娘，奴是昭武十三年入宮的。”昭武是先帝的年号。

燕虞挑了挑眉，微微直起身子，“這麼說，你入宮的時候，今上還在東宮？”

夏桃點點頭，“奴家裡窮，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到宮裡了，原先是做宮奴，後來幸得朱掌簿青眼，這才有機會當了宮女。”

宮奴是這後宮裡的最底層，大都是太監從民間賤價買來的，還有一小部分是罪奴，幹的都是最髒最累的活兒，能成為在貴人娘娘們身邊伺候的宮女基本上就是宮奴最高的夢想了。

夏桃說這話的時候，夏蓮和夏花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們沒想到夏桃竟然是宮奴出身。

“你們倆呢？”燕虞轉頭，看向在一旁打扇的夏蓮和夏花。

“奴是昭武十一年大選入宮的。”夏蓮道，夏花也跟着點頭，“奴也是。”兩人都是良家女。

燕虞用銀簽挑了一塊果肉吃下，昭武十一年的時候，先帝的身子已經很不好了，大部分時間都是今上，也就是當時的太子監國。

“我印象中，好像昭武十一年大選之後就沒有大選了，一直到今年。”燕虞邊說邊環視一圈，幾位宮女都點了點頭。

“這麼說，我之前的姐姐們，應該都是那一年入宮的？”燕虞問道。

“皇後殿下、賢妃娘娘是太穆皇後在時親自指的王妃和側妃，昭儀娘娘是聖人登基之後禮聘入宮的，剩下的幾位娘娘才是昭武十一年大選入宮的。”說話的是夏蓮，這些東西在宮裡人人都知道，因此夏蓮說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忌諱。

所謂禮聘，就是指一些出身高貴，美名遠播的女子，能夠受到特别優待，不經采選直接入宮，且一入宮就予以冊封，成為有名位、身份的妃嫔。

燕虞聞言，臉上的表情有一絲微妙。已知賢妃是晉過位的，而柳昭儀并沒有，就說明柳昭儀初入宮時地位在賢妃之上。要知道，賢妃可是太穆皇後親自指婚的側妃啊。

“我聽說柳姐姐說，自聖人禦宇以來，得以晉位的宮妃，不過三人，除了白禦女，都還有誰啊？”燕虞一邊問着，目光在三位宮女之間來回掃視，緊緊盯着她們臉上的表情。

夏桃是立刻低下了頭，開始擺弄盤子裡的甜瓜，夏蓮則是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欲言又止，這時，又是夏花開口了，“元光二年的時候，當時還隻是昭容的賢妃娘娘因誕育皇子有功，晉為賢妃，元光三年，高婕妤因懷孕晉為昭媛。”

“……高婕妤？”雖然夏花說的東西很少，但燕虞還是從這短短幾句話中品出了夏花沒有說出口的話外之音，賢妃是太穆皇後親自指的側妃，都得生了皇子才晉位，但這位高昭媛，僅僅是懷孕，就晉了位。

雖說是一個妃位，一個是嫔位，但都是升一品，差距并不太大。顯然，這位高昭媛相當受寵。

這麼一看，賢妃好像相當地不受聖人待見啊，明明家世和資曆都夠，卻先後被柳昭儀和高昭媛壓了一頭。

但賢妃是真的很穩，燕虞回想起她的一舉一動，無不合乎禮儀規矩，每次看見她，就好像看見一本行走的《女德》——被壓了一頭又如何？她現在已是僅一人之下的賢妃了，還有子傍身，隻要不犯錯，已經可以一生無憂了。

燕虞微微走了會兒神，便又好奇地問道，“那現在怎麼不見那位高昭媛呢？”

“高昭媛後來犯了錯，被貶為采女，後暴病而亡了。”夏花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至于這個錯是什麼，顯然夏花也不敢說了，不過燕虞猜測，大概率還是跟高氏懷的這個龍胎有關。

燕虞沒有再繼續問了，夏花暗暗松了口氣，又說了幾句俏皮話，轉移了話題，這事就算這麼過去了。

揮退了宮女們，燕虞獨自一人歪在榻上小憩，她閉着眼睛在心裡回想之前的對話。

很奇怪的一點是，夏桃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宮奴出身說出來。從夏蓮和夏花的表現來看，兩人之前對此并不知情，如此卑賤的出身，理應千方百計地隐瞞才是。

宮奴升為宮女，雖說會歸還身契，但很少有宮奴能把身契真正拿在自己手裡，在宮裡仍舊是低人一等。

果然，在這之後，夏蓮夏花便隐隐有排斥夏桃的意思，就連一些雜役宮女，話語裡也頗有輕視之意。

燕虞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夏桃被排擠了之後，就常常一個人縮在耳房裡，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什麼異常舉動了。包括像之前一樣偷偷進入燕虞的寝殿翻找東西的行為，也再也沒有出現過。

雖說有點疑惑，但燕虞相信在長樂宮裡，隻要柳昭儀沒有害她的心，那麼她就是安全的，便也就将此事暫時先放下了。

“柳姐姐，什麼事這麼高興？”燕虞看着柳昭儀臉上掩都掩不住的笑容，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