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萬春殿,燕虞坐下來開始思考,發現這件事着實是有些棘手。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沒有真正的自己人。
從之前宮女們的反應裡可以看出,宮裡對于高采女之事諱莫如深,在這種情況下,燕虞不可能叫夏蓮等人光明正大地出去打聽,隻能靠她自己上。
而現下,除了賢妃,宮裡隻剩下新入宮的妃嫔們,燕虞不可能跑去找賢妃打探,就她那個性子,對于這件事應該是半個字都不會說的。
至于其他人,王才人或許知道,但自從太後出宮,白禦女又去了碧秋閣之後,她便深居簡出,閉門謝客了。郭寶林燕虞并不熟悉,從未打過交道,而錢禦女出身不高,膽子又小,燕虞思來想去,自己能找的,好像隻有何珊敏。
第二天,燕虞便讓夏桃遞了帖子過去,邀請她來長樂宮一叙。
“才人娘娘萬福金安。”
“吾等姐妹之間,無需多禮。”燕虞上前扶起了何珊敏,“自入宮後,我們竟還是第一次兩人坐在一起聊天。夏花,快請何禦女入座,上茶。”
何珊敏苦笑了一下,“入宮後妾才明白,身份、規矩比什麼都重要。”
燕虞握住何珊敏的手,輕輕晃了晃,“珊娘,之前不是都說好了的嗎?怎麼又如此生分了起來。魏婕妤娘娘一直對我有些敵意,你也是知道的,我平日也不好同你過多來往,否則,反而是對你不好了。”
何珊敏點點頭,“我明白的。”她總算不再用謙辭,“虞娘今兒找我來可是有事?”
“沒事便不能找你了嗎?”燕虞打趣了一句,“昨日我收到了父親的家書,提到你的父親升了同知,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何珊敏有些驚訝,“多謝虞娘告知,我确實不知道。”她頓了頓,“隻是不知道阿娘可好……”
燕虞的嘴唇輕輕顫了顫,最終還是沒有說蕭夫人可能會入宮一事,隻是安慰道,“或者修書一封回家問問,我昨日收了信後問過尚宮局的朱司記,可以通過官驿寄信回去。”
何珊敏搖了搖頭,“就算寄信回去問,那信也隻會到父親手裡,到時候阿娘如何還不是任由他胡編亂造。”看得出來,何珊敏對于她的父親那是一萬個不信任。
燕虞沉默了一下,換了個話題,提起今天的正事,“說起來,昨日我出門散心,正好碰到白禦女,路上經過臨清宮,聽說那裡曾住了一位高氏昭媛,怎麼我入宮後從未聽過此女。”
何珊敏直起身子,下意識的朝左右看了看,燕虞默契地揮退宮人,見宮人們都退下了,何珊敏才問道,“可是她主動同你說起此人?”
燕虞搖了搖頭,“宮裡尚空置的宮室都有宮奴打掃清理,我觀那臨清宮雜草叢生,煙塵鬥亂,一看就是無人打理,便有些好奇。”
“虞娘,聽我一句勸,在這宮裡,最不要有的就是好奇心。”
燕虞眨了眨眼睛,聽何珊敏這話的意思,她好像真的知道點内情?!“珊娘,現在這宮裡隻你我二人,你說的話出你口,入我耳,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就告訴我吧。”
“你真想知道?”
“知道的多了,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珊娘,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何珊敏歎了口氣,“我也隻是聽魏婕妤偶然提起過幾句,聽說高昭媛利用龍胎陷害徐修容,結果小産了。聖人震怒,将她貶為采女,終身禁足臨清宮。光是如此也就罷了,但高采女不服,一直喊冤,天天在臨清宮裡發瘋,皇後去看了她一次以後,她竟然在宮中自缢了!”
燕虞聽到這裡,倒抽了一口冷氣,終于明白為什麼宮中沒有人敢談論高氏了,也隻有魏婕妤這個嘴上沒把門的,什麼都敢說。
妃嫔自戕是大罪,輕則舉家流放,重則株連九族,而且她還在皇後見了她以後自缢,這不就意思是皇後逼死了她嗎?皇後世家嫡女,最重臉面,本來隻是聖人生氣,現在聖人皇後都對高氏深惡痛絕,宮中衆人自然不敢再提起此人了。
何珊敏說完,兩人對坐着沉默許久,燕虞方才開口道,“多謝珊娘告知,高氏罪有應得,我确實不該多問。”
何珊敏點點頭。
燕虞又道,“今兒時辰差不多了,珊娘可要留在我這兒用膳?難得我們姐妹小聚,我開一壇好酒,今晚對酌暢飲。”
“早就聽聞虞娘你釀酒技藝高超,那我今晚可就留下來一飽口福了。”何珊敏笑道。
第二天,燕虞醒來的時候,不自覺的地揉了揉太陽穴。昨天她喝多了,今天早上醒來有些頭痛。
夏花立刻貼心地上前為燕虞揉起了穴位,“娘娘,可要用一碗醒酒湯?奴昨日特意去尚食局提的,在竈上溫了一晚上了。”
燕虞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拿上來吧,你倒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