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與你們何董約過。”
“您看起來很年輕。”
或許是由于眼前這人的面向太過年輕,相較于印象中滿頭白發的教授要小好幾輪,老高難免多瞧了幾眼。
被這位年輕的教授捕捉到後,驚察到自己此刻行為的失态,他立刻匆匆退開一步,讓出進門的通道。
沈瀛禮貌地颔首,穿着一身熨燙工整的正裝,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何敬華聽聞聲音,立馬換上了愉悅的表情,轉換的自然程度簡直就是遊刃有餘。
他起身,笑看沈瀛,“沈教授。”
沈瀛喊了一聲,“何董。”
老高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時間剛好卡在十四點三十分,不多不少。
兩人寒暄幾句,不知何時就坐到了深棕色沙發上。
老高進來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好茶,然後自覺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何敬華和顔悅色地說:“沈教授,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不久之前我曾拜訪過貴校。”
沈瀛微微颔首,從容不迫地說:“我知道,您每年都會向我們學校捐獻一批新儀器,您對我們學校的支持,我們都非常感激。”
何敬華笑意更甚,眼角的魚尾紋都被他壓成了斑馬線,一道一道橫行霸道地壓在那裡,“其實沒什麼,就是覺得我們國家未來的希望都應該有一個更好的環境發展,當他們離開學校後才能對社會、對人民有幫助。”
沈瀛沒搭話,就連一個眼角的浮動都沒見着,僅僅隻是彎了彎嘴角。
何敬華似乎是察覺出眼前這個典則俊雅的沈教授不樂于談論一些虛頭巴腦的話題,老花眼鏡後的眼睛忽閃幾下,看不出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混濁。
他立刻繞開了這個話題,笑着說:“沈教授看起來年紀和我侄子差不多,居然都成為大學的教授了,真算是年少有為。”
這句話陡然間讓沈瀛想起了前段時間在市局看見的宋域,後者也提及過類似的話。
“您過獎了,比起您當年創業時的白手起家,年少有為這個詞放在我身上受之有愧。”
何敬華愉悅地大笑了幾聲,眼底閃爍着異樣的光彩,“我那時候也隻是運氣好了些,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沈教授今年多大了?”
“三十。”沈瀛說。
何敬華沉吟一聲,“三十啊,有女朋友了嗎?”
無事不登三寶殿。
沈瀛頓時反應過來何敬華破天荒地請他過來到底是出于何種目的了,原來想要給他說親。
能讓一個财大氣粗的董事長自降身份充做紅娘,不是為了自家女兒的終身幸福還能是為了誰?
他低頭思量了幾秒,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神色自若地回答:“有了,正在考慮結婚。”
何敬華的笑容瞬間生硬起來,像是在臉上打了七八支肉毒素針。
他原本想着替女兒物色一個工作穩定、氣質溫潤、薪資中等、面相上乘的金龜婿,上次去A大做慈善剛好就讓他碰見一個稱心如意的——也許是沈瀛氣質渾然天成,他在挨山塞海裡一眼就望見了鶴立雞群的沈瀛。
正想着可能是老天爺的安排,讓他撿一個大便宜,于是盤算着今日将人拉來摸個底。
原本都把準備好的女婿必答二十問倒背如流了,中途開會時還悄咪咪地夾在文件裡溫習鞏固了一遍,卻沒料到老天爺降下的金龜婿不是自家的。
他痛心疾首到難以呼吸,心中的淚水如決了堤一般向外湧。
還是來遲了一步啊!
沈瀛餘光打量何董事長五花八門的面部變化。
垂下眼,盯住杯中漂浮的茶根。
隻當不知道對面那人的司馬昭心思。
何敬華強撐起一個溫和的笑,迫使自己繼續說着違心的場面話,“沈教授到時候發請柬,也務必給我一份,我雖然已經是半個身子埋進土裡的人了,但還是與沈教授一見如故,這種事情我肯定要去沾沾喜氣。”
沈瀛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嗯,應該的。”
噔噔。
有人正在敲門。
何敬華重新收拾好表情,放平聲音說:“進來。”
老高推開門,快步走了進來。
他瞥一眼坐在一旁淡雅出塵的沈瀛,遲疑一下,附在何敬華耳邊小聲說:“董事長,有市局的一位警官找。”
何敬華腦中拉響了警報,深感來者不善,腦袋裡瞬間閃現最近倍受熱議的帖子,面色一沉,似乎下一秒就能滴出水來,偏頭低聲問:“有說什麼事嗎?”
老高搖頭,“沒有。”
何敬華眉頭向中心攏了一寸。
既然人都追到了自家樓下,這次躲過去了肯定還有下次,早晚都得見一面,幹脆今天見了算了。
他擺了擺手,“把他帶進來。”
沈瀛剛打算随便措一個辭搪塞過去,順勢提腳離開。
結果還沒起身,擡頭間,撞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裹着黑色的沖鋒衣,眉眼鋒利且冷凝,閑庭信步地越過老高的身軀,不緊不慢地闖入了這片區域。
那人倏然瞥見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沈瀛,兩人視線意料之中地交錯。
他詫異地驚呼一聲,“咦,沈教授?”
沈瀛抿唇一笑,開口溫聲回了一句,“宋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