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偵大隊。
宋域等人正坐在一起開情報談論會,你一言我一語,鬧騰得好似小區前熙熙攘攘的菜市場。
李小海眼神好,餘光瞥見抱着一沓資料的楊欣然,連忙起身給她騰了個位置,“楊副,快來坐。”
楊欣然不與在場的幾位老熟人客套,拉開椅子就一屁股摁了下去,連帶着手裡的表單也一同重重地砸在桌上,“啪”的一聲悶響,掀飛了擱置在桌上的衛生紙,“咦,你的宇宙無敵超級大騷包豹紋呢?”
說起這件事,要向後推半個小時——
完成任務的宋域剛登上面包車,飛速褪去了身上騷包的豹紋襯衫,提前準備好的短袖往身上一套。
在路過一個可憐兮兮的流浪漢時,直接把豹紋襯衫強硬地塞進了他的蛇皮袋裡,在對方千恩萬謝的感激涕零中,深藏功與名地離開。
“給了路上遇到的一位稱眼兄弟,”他瞟了一眼楊欣然拍在桌上的單子,“喲,今天這麼好心,居然在外面接了一大串的傳單,你不是一向不喜歡要的嗎?”
楊欣然沒好氣地瞪了宋騷包一眼,手指敲了敲紙張,“麻煩睜大您的狗眼看清楚,這是徐書浩的基本資料。”
邱元航朝表單上掃了一眼,錯愕地問:“你怎麼拿到這東西的?”
“靠我的聰明才智,”楊欣然雙手環胸,大有傲視群雄的意味,“我摸到他家地址,僞裝成物業讓他填了個表。”
“你這一身警服還去裝物業,職位是保镖還是門衛啊?”宋域将楊欣然上下掃視一遍,半開玩笑地問,“總不會是他把你當成cosplay了吧?”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當然不可能就披着這身衣服去,你都知道換個豹紋襯衫,我難道不會套個短袖嗎?”楊欣然惡狠狠地瞪了回去,“雖然中途被他拆穿了,但結果總是好的。”
李小海從角落裡搬來一把椅子,彎腰坐了下去,“我插個題外話。楊副,你怎麼把警服撈出來穿着了?我記得你早上還套着短袖在對面排隊買包子。”
“我昨晚空調溫度開低了,今早起來有點感冒。”楊欣然望着辦公室裡還在大喇喇地進行制冷的中央空調,條件反射地攏了攏衣領。
“喝藥了嗎?”
“從我抽屜裡摸了一袋闆藍根沖着喝了。”
“我前段時間在雨裡抓個對象蹲了半宿,後來問你要感冒藥你說沒有,原來是忽悠我的?”宋域陰郁地盯着楊欣然的臉。
當時他摸到了犯罪分子的線索,說他手裡的那個對象可能會前往某地交貨。
他連忙帶着人跑周圍布控,結果對象沒等到,倒是等來了一場稀裡嘩啦的陣雨,第二天就喜提高熱。
“我抽屜裡東西塞得滿滿當當,壓根不記得還存了一包闆藍根在手上,”楊欣然眨了眨眼,真摯地說,“要是我記得,怎麼可能不給你?我是那種公報私仇的人嗎?”
宋域磨了磨牙。
邱元航見兩人就要開打的架勢,頭疼地拉住了雙方,“你們都少說點——楊副,你先講講過程。”
“哦好,徐書浩這個人心眼子挺細,看起來是個人精,我的幾個問題倒也沒避開,回答……”楊欣然仔細思忖了一番,“就是粗枝大葉了些,總體來說沒出纰漏。”
邱元航是個典型的和事佬,餘光刮過宋域那張嚴肅的臉,替他說道:“老宋這邊有了些眉目,點了許飛去跑一趟麗格拉,估計很快就會有答複。”
“怎麼和麗格拉又……”扯上關系了?
楊欣然最後五個字還沒來得及蹦出嗓門,邱元航手邊的電話就嗡嗡作響。
邱元航歪着身子掏出震動的手機,低頭一看,正是剛才話裡提到的許飛。
他一挑眉,“許飛,老魏總那邊有情況嗎?”
“老魏總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今天早上突發腦溢血,已經被緊急送往醫院進行手術,”許飛一手舉着電話,一手拉開車門鑽了進去,“我現在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
邱元航正打算應允了他的做法,沒想到沈瀛猝然開口,制止了他的行為,另外吩咐道:“你先别去醫院,查一下今天老魏總見過什麼人,或者是收到過什麼東西。”
許飛插車鑰匙的動作懸停在半空,“啊?”
“腦淤血一般與血管問題、劇烈運動以及情緒激動有關,如果隻是前面兩種因素造成,還沒有什麼太大問題,關鍵是後面那個……”沈瀛頓了一下,“結合剛才宋域和江染談話的内容,你們懂我的意思吧?”
大家夥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神飛天外的總負責人宋域,指望他能發個話。
宋域疑惑地掃視幾人的臉,揮了揮手,“那就按照沈教授說的去辦啊,一個個都盯着我幹什麼?我英俊潇灑的臉上是寫了操作步驟嗎,各位泥點子?”
衆人挪走目光,捂臉的捂臉,扶額的扶額,罵人的罵人,但他們都一緻覺得此人擔得起“騷包”兩字。
“CLOUD的老闆娘絕對有問題,并且問題還不隻是攤在明面上的那一兩條,”宋域回想起江染在包間裡的一番話,“指不定能牽扯到謀财害命的罪證上。”
“她不會是什麼□□的女老大吧?”楊欣然一驚,恍然間想起最近剛看的一部警匪片,心有餘悸地縮了縮脖子,“我看電視劇上面經常出現這種橋段,手段比男老大都陰毒。”
“說不定電視劇照進現實,給你演一出貨真價實的警匪片,”宋域一聳肩,拐着彎諷刺了一嘴,“不過,這□□女老大是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體貼’人,還找會所經理天天親自去接人上下班。我們這裡連班車都停了,更甭提要領導親自接送。”
楊欣然不由自主地腦補了一下電視劇情節,“那種賊窩子裡跑出的經理,長得不說金城武,至少應該也有點美貌資本吧。現在各行各業都挺内卷,醫院護士這種技術崗都挑長得好看的。”
“你就這點思維廣度?”宋域咬牙切齒。
楊欣然擡起無辜臉。
“聽宋隊說那人的顔值比水平線都要低半截,而且是個四十歲左右的老大叔,混在人堆裡壓根就找不到他這一号人,”李小海怒了努嘴,“唯一有點辨識度的就是下巴中央有顆黑痣。”
陡然間,楊欣然猛地想起什麼,端正了坐姿,神色驚恐地望着宋域,“有照片沒?”
“我這都是道聽途說加上添油加醋,真人我是沒見過,”宋域拽過桌上的表單,一目十行地浏覽,“但他下巴上有顆痣是沒錯,這點沈教授也知道。”
楊欣然求證似的看向沈瀛,擱在大腿上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嗯,”沈瀛颔首,“你怎麼了嗎?”
他隐約感覺楊欣然的神色比之前要蒼白,好似撞了鬼一般。
楊欣然抿了抿唇,猶豫地望向沈瀛的眼睛,“我……大概知道那個經理是誰了。”
“你怎麼知道?”宋域不明所以地凝視楊欣然的側臉。
楊欣然斜眼刮過宋域手裡捏着的表單,雙眉不自然地向中心靠攏,幾乎要連成一條線。
沈瀛通過楊欣然的微表情,對接下來她會吐出的驚天動地的發言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大概率與她帶回來的表單脫不開關系。
楊欣然聲音沉悶,擡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徐書浩,徐書浩就正好是個丢在人堆裡都找不到的大衆臉,下巴中央也恰好有顆痣,而且他今天還是剛下夜班回家。”
平地一聲雷。
不得不說這個消息的後勁太足,在場幾個身經百戰的老同志都折在其中。
宋域動作一僵,被這個當頭一棒的消息砸懵了腦袋,老半天沒緩過神來。
沈瀛下意識地眯了眯眼,“你真的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楊欣然點點頭,“我當時的确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後來被我忽略掉了。”
李小海蹙眉,“不對啊,我們都看過徐書浩的證件照,這小子長得也算是那個年代的小鮮肉,臉上更是幹幹淨淨沒有東西,怎麼可能會是你們說的那個大衆臉經理?”
“皮相的變化與生長發育和人為操刀有關。老化不僅在表皮,還深至骨骼,兩者相互成就,攜手倒退,”沈瀛的眼中一派清明,有條不紊地說,“至于人為操刀,意外或整容都屬于此類範疇,如果追溯起來,需要翻找這些年他的全部病史記錄。”